容岳掛斷了電話。
曾璇站在旋轉扶梯的盡頭,久久無言。
良久她才慢慢走上去,走到喬晟宇門口。
門虛掩著,談暢正在八卦,“真沒想到大哥這麼重感情,我還擔心他會像電影里演的那樣,為什麼商業聯姻犧牲愛情……你剛剛看到沒?大哥處處護著大嫂,和爸爸講話,眼神都總瞟著她哈哈……”
她一口一個大哥叫得甜,喬晟宇不愛聽,嗤一聲,“那是,你大嫂現在手里攥著他半副身家,萬一人家不和他復婚,他就傻了。現在你讓他把曾璇當老佛爺供起來他也是肯的。
還有,你當他當時為什麼肯和曾璇結婚,是因為人家余曼找到真愛不想聯姻了,咱們倆也領證了,所以他權衡利弊,還是決定抓住曾璇,至少在公司能幫他……
暢暢我跟你說,在這個家里,除了我,所有人做事的出發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利益……”
談暢看到曾璇站在門口,趕緊使勁兒掐喬晟宇,“閉嘴!別胡說了你……閉嘴閉嘴閉嘴……”
喬晟宇回頭看到曾璇,也有點尷尬,但還是嘴硬,“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這些她自己心里都門兒清,對吧大嫂?”
曾璇平靜地笑了笑,“行了,快下去吃飯吧,就等你們兩個。”
席間曾璇一切如常,笑容自若,喬景宸卻隱隱感到她不同尋常的氣場,淡然而豁達。
飯后,喬景宸開車送曾璇回去。
明天是兩人早就訂好的小型婚宴,向親朋好友們做個正式的交待,也是開始婚姻新生活的象征。
喬景宸心潮涌動,心里竟有幾分洞房花燭般的雀躍。
車子開出別墅區,路邊喬晟宇小兩口正往家走。
談暢噘著嘴半真半假使性子,喬晟宇低頭彎腰左哄右哄,后來實在沒轍,一把將人扛起來大步往前走。
談暢嚇一跳破了功,趴在他肩頭驚聲笑叫,使勁兒捶他肩膀。
兩個人又傻又甜又俗氣,像所有相愛的人的樣子。
曾璇靠在車窗上彎著嘴角看他們,眼神恬淡,帶幾分悵然和蒼涼。
那眼神讓喬景宸莫名地心慌。
人一心慌就會犯傻。
他冷笑一聲,“這兩個人還真會窮開心,一個離職喬氏去家小公司苦哈哈從頭做起,一個守著家茍延殘喘的民宿混日子,真不知道他們整天怎麼笑得出來。”
人如果毫無緣由地貶低一些東西,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無法擁有。
曾璇沒說話。靠著車窗閉上眼睛。
她的沉默讓喬景宸心里更慌了。
到了曾璇樓下,兩人一前一后下了車往樓門走。
喬景宸看著前面姑娘纖細的腰身,若有所思。
她不高興。
她想要什麼呢?
不就是親親抱抱舉高高,誰不會。
手放在哪里不會勒疼她?會不會有點尷尬?會不會嚇到她……
走到門口,曾璇轉過身,微微笑,聲音溫柔。
“喬景宸,結婚的事,算了。”
“股權轉讓我已經請陳律師去辦,我手里的全都會轉給你。”
喬景宸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曾璇坐到臺階上,抬頭看看月明星稀的夜空,聲音帶著釋然笑意,“你知道嗎,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想嫁給你。”
“我從小就這樣,想得到什麼,就像走火入魔,一門心思,不達目的不罷休。”
“記得小時候,有次國慶節,姐姐被選進儀仗隊,發特制的制服裙,特別颯爽好看,最關鍵是,買不到。
我特別想要。”
“姐姐把它熨好了,寶貝似的掛在衣架上,碰都不讓我碰。我就每天半夜偷偷爬起來穿上,溜到客廳里照穿衣鏡。不敢開燈,就借著月光……”
“月光像一層濾鏡……我現在仍然覺得,那些晚上的鏡子里,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自己。”
“后來有一次爸爸起夜,發現了我。他好笑又心疼,硬叫姐姐把裙子給我穿幾天。”
“姐姐又哭又鬧發脾氣,我也不管,穿著制服裙興高采烈去秋游。”
“那是我最不開心的一次秋游。”
“裙子不合身,動不動就往下掉。爬山踩水都特別不方便。小伙伴們覺得我穿著裙子裝模作樣嬌里嬌氣的,都不和我玩。
最關鍵的是,站在陽光下我才發現,我穿那套裙子,臃腫繁瑣,一點都不好看。”
“我把那條裙子蹭上了綠色的草汁。我沒把她還給姐姐,我也沒再穿過。”
她的聲音輕而惆悵,“現在想起來,特別后悔……那麼好看的一套裙子,還有姐姐那麼驕傲的喜悅,都被我毀了。”
她看向喬景宸,笑了笑,“你看,所有強求來的,都不會帶來想象中的滿足和喜悅。那條裙子是這樣,你也一樣。
我以為只要得到你,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可原來沒有愛的婚姻,依然讓人心里空空的。”
她站起身來,“明天我會去婚禮現場,和你一起向大家做個解釋,免得你為難。”
她笑著眨一眨眼,“我實在太善解人意了是不是,喬景宸我對你多好啊。”
她踮腳輕輕抱一抱他,“愛一個人是很快樂的事,希望有天你也能體會。”
她說完,迅速轉身上樓去,頭也不回。
喬景宸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話。
他沉默地站在她樓下,站到更深露重,星月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