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片刻后笑了笑,將煙掐滅在花盆里。
晚上回到家,李甄給公司的遙控總裁徐致北打電話,“公司新進的那個江熠,經紀人我來當。”
徐致北在那頭笑,“不是說再不做經紀人,怎麼改主意了?”
李甄把熱水袋塞在后腰處,慢吞吞地說,“你就當我心血來潮吧……我覺得他那股子勁頭,有點像當初的我。”
終選決賽前一天晚上,李甄找到江熠,把一頁紙放到他面前,“來,把你寫的念給我聽聽。”
江熠看著那張紙,不說話。
李甄氣笑了,“不念是吧?行,我替你念。‘江熠,男,25歲,歌手。沒了。’節目組讓你介紹個人經歷,你給我寫的這是什麼玩意兒?家庭情況父母身份求學經歷全空著,合著您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江熠低著頭,慢條斯理地給吉他換弦,“我夠不夠格留下,聽我唱得怎麼樣就行了,跟我家庭父母沒有關系,那是我的隱私。”
李甄匪夷所思,“隱私?要隱私混什麼娛樂圈?”
江熠平靜地看著她,“我沒興趣給他們講故事賣慘,如果要因為這個淘汰我,悉聽尊便。”
李甄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靜,“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要互相成全和抬舉,選手與節目,明星與粉絲,全都不例外。大家想聽你的故事,是因為喜歡你,想要了解你,如果不在乎,你掏心挖肺痛哭流涕都沒人理。你可以堅持自我,但你至少應該給予別人尊重和真誠。我話就說到這里,你自己看著辦。”
第二天的比賽毫無懸念,江熠的表現極為亮眼,評委大加贊賞,場上氣氛被炒到最熱。
到了選手介紹自己的環節,江熠照例惜字如金。舞臺后方的大屏幕卻突然亮起,響起煽情音樂。
一對老夫婦出現在屏幕上,對著鏡頭咧開嘴笑,蒙著白翳的眼睛歪斜出怪異的角度——那是一對盲人夫婦。
對于攝制組突襲般的采訪,江熠父母顯然手足無措,帶著殘疾人常見的自卑和小心翼翼,拘謹地帶著攝像機轉遍狹小的房間。屋子里滿眼破舊,唯有江熠房間里的鋼琴,看上去那麼格格不入。
采訪的最后,屏幕黑下來,音樂聲中只剩斷續的畫外音,是江母囁嚅的聲音——
“……我們倆這個樣子,要不就別播了吧?怕對小熠不好哩……”
“……我家小熠不像我們,是個健康的孩子……”
“……小熠……不是我們親生的……”
節目組深諳此道,極盡煽情之能事。臺下一片嘩然。
江熠低著頭站在臺上,久久不發一言。李甄站在攝像機旁,心情復雜地望著他。
江熠回到后臺,一個人坐在休息室里。李甄走進來,沉吟一下道:“抱歉,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做到這個程度。”
江熠不說話,李甄停了停又道:“你不必覺得有什麼可羞恥的……”
“我媽一直以為我不知道自己是他們收養的。”江熠挑一挑嘴角,語氣平靜,“她本來不愿意我來比賽,我知道她很怕我被親生父母看到認回去,但她又舍不得我失望。”
“怪我沒能保護好他們。但總有一天。”他抬起眼看著李甄,“我會有能力照顧好所有我愛的人。”
他說完起身出去,準備下一輪演唱。
李甄若有所思地望著男生高高瘦瘦的背影。
她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年,自認已倦怠到麻木。然而認識江熠以來,他卻經常讓她感到意外。那樣鮮活,甚至有些驚喜的意外。
歷時三個月的選秀終于落下帷幕。當致甄娛樂男子六人組合“FIRE”出道時,已經擁有了上千萬粉絲,其中八成以上都是沖著隊長江熠來的。
這樣熱度不平衡的組合,注定走不遠。
組合的第一首MV在西班牙錄制。都是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排練和拍攝之余,公司給了兩天假讓他們自由活動。
李甄痛經的老毛病又犯了,語言不通,拖著半條命好不容易找到藥店買到止痛藥,花了大半天時間。
沒想到這麼一會兒功夫沒盯著,就出了事。
回國前夜,李甄敲開江熠的房門。
江熠正在做器械塑形,滿身熱汗,房間里都是雄性動物運動后的濃烈氣息。他撩起背心下擺擦汗,露出排列整齊的腹肌,運動褲松垮地掛在胯骨上,人魚線隱約可見。
李甄正心煩,掃他一眼皺起眉,“大晚上不休息作什麼妖?有勁兒沒處使?”
剛運動過的江熠血氣翻涌,心里有些壓抑不住的沖動。他低頭看著她似笑非笑,目光里有些隱隱的侵略意味,“是啊甄甄姐,好痛苦……”
李甄本想心平氣和地和他溝通,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忍不住把平板電腦懟到他鼻子底下,“發春你也要挑挑時候,這個節骨眼兒上給我捅婁子!覺得國外沒人認識你,放飛自我了是吧?”
屏幕上是一張手機短信截圖,信息只有幾個字——FIRE組合下榻的酒店名稱和房間號,發信手機是江熠的號碼。
還有一段酒店監控的錄像,一個打扮時尚的長發女孩敲開房間,門里出現江熠的身影,兩人簡單說了幾句話,女孩兒便閃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