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坐不住了，開學第一天，她被老師請到學校。

回家后，暴跳如雷。

她讓保姆遮住家里的攝像機，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知道自己得罪誰了嗎？顧家每年在實驗室投資不下幾千萬，都被你攪黃了！」

「你幾斤幾兩，把你賣了也不值那麼多錢！」

我感受到臉在發燙。

旁邊妹妹還在火上澆油。

「媽媽，姐姐剛從鄉下來，什麼都不懂，要不是她打了顧梟，我們兩家都快聯姻了。」

「而且姐姐在學校都跟同學都處不來，還是讓她回自己的老家吧。」

母親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指著我的鼻子說。

「馬上快期末考了，到時候考不過妹妹，從哪來回哪去，我們家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在她的潛意識里，我就沒有贏的可能性。

我像野草一樣，在荒原里肆無忌憚地生長。

怎麼可能比得上被她在溫室里，精心培養出來的妹妹呢？

12

期末考試那天，網友起得比我還早。

【姐姐 2B 鉛筆拿上沒？】

【衣服要穿厚一點，今天天氣預報說要下雨，還得帶把傘。】

【姐姐要吃一根油條，兩個雞蛋，100 分好兆頭。】

【誰說的 100 就夠了？現在高一沒分科，九門課總分 1000 左右，得吃三個雞蛋！】

【姐姐加油，媽媽粉愛你喲！】

我抿唇笑了笑。

雖然網友過于直白的關心，讓我有些害羞。

但我很少感受到這種溫暖，總覺得很高興。

來教室后，妹妹特意將位置選在齊凡的身后。

就是那個被我送到醫務室的女生。

考試過程中，她不住地用腳抵上前面的椅子，嘴里嘟囔著。

「快點……」

可惜直到所有考試結束，齊凡一次也沒回過頭。

每考完一科，她就會來到我旁邊，乖巧地坐著。

等著下次考試。

我護送了她三天，直到妹妹氣急敗壞地沖過來。

「齊凡你怎麼回事？你不怕我讓顧梟把照片……」

她吞吞吐吐的，卻不敢將話說完。

我掏出顧梟的手機：「什麼照片，我看看。」

妹妹不可置信：「他手機怎麼在你身上？」

我笑了笑。

上周我把顧梟摔成腦震蕩后，他校服兜里的手機順著力道滑出來。

齊凡躲在角落里，目光死死地瞪著那個手機。

被我眼疾手快地撿起來。

她之所以飽受霸凌卻不敢轉學，不是因為家境問題，而是因為顧梟拍了齊凡衣衫不整的照片。

SD 卡里除了齊凡，還有很多個女孩子。

甚至有顧梟觸犯法律的視頻。

我不好處置女生的照片，就將顧梟手機的視頻發給了處理這些事的有關部門。

齊凡小心翼翼地捏著我的衣角，似乎獲得了可以跟妹妹抗衡的勇氣。

她在大庭廣眾下大聲說：「秦楠，我再也不會幫你在考試中作弊了！」

話音剛落。

教室里還沒走完的學生，瞬間回過頭。

「真的假的，秦楠的成績都是作弊的嗎？」

【救命，剛粉上妹妹就塌房了，說好的人美心善呢？】

【樓上的，別粉妹妹了，看看我家姐姐，聰明、可愛、善良，集才華與美貌于一身的奇女子！】

妹妹猛地漲紅了臉。

「你血口噴人，你胡說八道，齊凡，你再誹謗，我是可以告你的！」

齊凡一邊攥著我的手，一邊不甘示弱地吼出聲。

「你告啊，有本事就去告，我倒要看看連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解的傻子，要怎麼證明自己成績好。

」

受人欺負的小白兔變成了嘎嘎噴火的霸王龍。

我欣慰地等著齊凡發泄完。

幾天后，官方發布對顧梟判處三年有期徒刑的通告。

齊凡激動地撲到我懷里。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姐姐，你不知道，我老稀罕你了，這場實驗，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我可是初代媽媽粉……」

她話音剛落，突然反應過來。

「啊，我說出來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安慰地摸了摸齊凡的頭。

「沒事，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也并不會因為這場實驗難過，一切都過去了。」

【嗚嗚嗚，姐姐好堅強啊，被家人拋棄，被母親拿來做實驗，她居然都知道了。】

【姐姐沒事，有我們陪著你，媽媽不愛你，我們來愛你。】

13

成績出來的那天。

妹妹縮在房間里不出來，母親接到老師打的電話后，神經質地敲響了我的門。

「你是年級第一，你怎麼可能是年級第一？！」

「我的實驗不可能出錯的，你作弊了對不對？」

她死活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失敗。

像個怨婦一樣憎恨我毀了她的實驗成果。

「要是你乖乖地接受我安排的一切就好了，你為什麼要回來搗亂？！」

母親的手機鈴聲不斷地響起。

妹妹倒數第幾的成績，讓網友開始質疑這場實驗的合理性，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觀看這場直播的人，紛紛向有關部門投訴。

質疑秦苒有虐待兒童的嫌疑。

母親實驗室的公關正著急地找她商討對外用語。

【姐姐快跑，秦苒情緒太不穩定了, 我怕她會傷害你。】

【錢曦乖，別怕, 秦苒實驗室數據造假, 勾結不法商人, 涉嫌偷稅漏稅，錢嬸已經帶警察去往你家路上了, 等我。

】

我看著眼前這個瘋女人，嘆了口氣。

扯開脖頸上的扣子, 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

「這是三歲那年, 我被養父當狗一樣, 將麻繩套在脖子上，日復一日磨出來的疤痕。

」

挽起手臂的袖子，露出大塊的燙傷。

「這是五歲那年, 我因為沒有及時給養母倒洗腳水，被她把開水潑在了手臂上。」

撩開背上的衣服, 是斑駁的鞭痕。

「這是十多年來，我每惹他們不高興，就被柳條用力地抽在身上。」

【瑪德，好心疼，養父母他們死定了，我們一家子警察、法官, 虐待兒童，拐賣婦女，洗好脖子準備等死吧。】

還在發瘋的母親愣住了。

她眼眶不受控制地變紅了，神色慌亂地想要撲過來。

「他們怎麼敢這麼對你？我明明每個月都給錢了。」

十多年的漠視在這一刻化作了無可比擬的內疚，女人失聲痛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我搖搖頭，平靜地穿好衣服。

「我說這麼多, 不是讓你愧疚，而是想說，我不欠你的，哪怕你將我帶到世上, 再大的恩情，我都還完了。」

「從今天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你去牢獄里悔恨一輩子，我也要走向新的人生了。

察覺到眼前的彈幕開始變得透明。

很多人在向我道別。

【直播要結束了, 姐姐再見了, 要好好生活啊！】

【姐姐，你別走啊, 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姐姐！】

【kiss，最愛姐姐了，拜拜。】

我眨了眨眼，將眼角感動的淚水眨掉。

學著《楚門的世界》里金凱瑞那樣。

向所有陪著我一路走過來的網友，優雅地彎了彎腰。

「In case I dont't see you, good afternoon，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

（如果再也不能見到你們，祝你們早安、午安、晚安。

）

-完-

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