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府中奴仆下人也多了幾分傲慢,接引侍從見我衣著普通,首飾也是中規中矩,斜斜撇我幾眼,又瞧著沒其他貴客到來,才不情不愿指引著我跟帶喜到了席間。
公主還未落座,我安靜待在自己的位置,想著今日人多,等會兒便可渾水摸魚,隨意應酬完便能回家。
余廷恩知道我看書,算賬時愛吃些零嘴,今天他得空特意去買了些,就等著我回去邀功呢。
我娘常說他沒個官爺樣子,這些瑣碎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行,他卻說我嘴刁,只有他能夠買到合心意的。
近日已起秋風,早晨夜間也有了絲絲涼意,我估摸得在家中備些暖爐熱水,讓余廷恩出門回家時也能暖暖身子,四位長輩也得添幾件厚襖,為府中奴仆冬裝多添些棉花。
碼頭的搬米長工近日跟店中伙計有了些糾紛,需要及時問清緣由,好生安撫著。
東街有處鋪子剛空下來,我爹跟余伯父卻開始閑得發慌,想開家茶樓...
我腦內的走神思緒被幾名陌生婦人說話聲打斷,她們議論著我會如何上不了臺面,卻連正主就在身后都不認得。
我攔住正忿忿不平的帶喜,她們說得再難聽,我又不會少塊兒肉,要是一時沖動,帶喜可是實打實會挨板子。
又過半柱香時間,賓客們都陸續到來,終于有人認出我,好奇跟我打招呼搭話。
那幾名陌生婦人見此臉色鐵青,互相對視幾眼,默契得離我遠遠的。
一聲接一聲的通常后,公主與探花郎才姍姍來遲,她二人果真如同坊間傳言那樣恩愛,穿著打扮都華貴得成雙成對。
她刻意扶腰挺著肚子緩緩坐下,探花郎生得豐神俊朗,公主冷哼聲,便體貼讓人撤走面前的酒水。
引得眾賓客女眷們連連夸贊羨慕,公主倨傲眼神時不時朝我望來,珠翠碰撞間點點光華格外奪目,我也作出艷羨不甘狀頻頻望向她與探花郎。
我早就猜測她也已經重生,所以在金鑾殿上才會選擇探花郎,現在看來確有此事。
11
在煙花場中多年,我僅有的收獲便是識人看相,只淺淺瞧上一眼,便大概知道那人心中所想所求。
公主從小受盡寵愛,當日因余廷恩拒婚,才讓她千方百計要得到他的心。。
今日擺下宴席無非是想贏過我,看我受到報應,只要滿足她便是了。
席間觥籌交錯,那些恭維應和一如前世刺耳,天色漸漸昏暗,圓月緩緩移至正空。
皎潔月光讓所有人都蒙了層霧霧幽藍,看著竟有些可怖,讓這些人像是一尊尊泥偶。
涼風吹散我的醉意,也讓我泛起陣陣頭昏惡心,陣陣樂聲里眾人賞月吟詩。
公主微微勾起嘴角將我招到身邊,聽著她以典故名義提起歷來名妓。
讓我近距離看著她與駙馬恩愛,琴瑟和鳴,又摸著肚子嗔怪腹中孩兒活潑好動。
我全都恭敬聽著,小心恭維著,忍著心如刀絞讓她順了心意。
12
回程途中,夜空忽地落起大雨,余廷恩正提燈撐傘等在門口,囑咐轎夫與帶喜換下蓑衣后去廚房喝幾杯熱酒去寒。
他用披風把我裹得嚴嚴實實,到屋后將早就溫著的醒酒湯端給我,聽我講著席間見聞。
余廷恩聽得認真仔細,心疼我平白無故被冷落打壓,將我雙手揉搓捂熱,說道「早晚我會讓你揚眉吐氣,成為京都人人都羨慕的余夫人。」
他低著頭悶悶說道「都怪我官位低微,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無論我怎麼解釋,余廷恩都認定我變得小心,唯唯諾諾,全因他只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跳動的燭火將我們影子照于墻上,明明只是對立而坐,卻像是依偎纏綿著。
說是茍且偷生也好,講是軟弱無能也罷,前世無數次的徒勞抗爭也讓我變得麻木,變得認命。
每每抬頭望去,壓在頭頂的似乎不是恒古青天,而是生殺予奪權在手的封建皇權,是萬千同我這般,是被視作豬狗的螻蟻萬民。
我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能去怨,也不能去恨,只要這樣,便能卑微小心得活著吧...
13
余廷恩升為翰林院侍讀那日,我也正好以極低價格購置了一套破爛宅院。
原本公主是想給我添堵競價的,但發現那里不僅破敗,而且毫無價值便果斷放棄。
抱著兒子在我眼前晃了兩圈,明里暗里諷刺我眼界低,成婚三載連顆蛋都生不出來。
同行幾名貴婦人也要送我生子良方,免得被丈夫公婆厭棄,納個七八個妾室進門。
連帶喜聽了都認為她們無聊至極,明明有著天下最好的富貴,好好享受著就是了。
偏偏非得跟她們眼中的下等人過不去,整日叨叨個不停,十幾雙眼睛緊盯著我。
但除我外,她們瞧不上的人多了去,還常瞧著公主跋扈,暗地笑她故作姿態,誰不知道她偏執,駙馬抱只母貓她都能發好一通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