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打量著我,用眼神交流,滿是猜測好奇。
我心口一窒,看來宋寅對外果真一個字沒有提過我,以及我和他的婚約。
「我是他的……」我正要說,宋寅忽然打開隔壁的房門,看見我一愣,「你怎麼來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傘。
「我今晚可以不回去的,你不用特意走一趟。」宋寅柔聲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頷首,門內楊凌他們起哄,問宋寅我是誰。
我亦等著沒走,認真看著宋寅,想知道他會怎麼介紹我。
「她是我妹妹,你們別起哄嚇著她。」宋寅從善如流地回答,沒有半點的停頓猶豫。
起哄的聲音更大了,有人問他何時多了個妹妹。
有人問他:「妹妹芳齡,可有婚約?」
「莫要胡說渾話。」宋寅沉著臉制止了他們,我沖著房內眾人微微頷首,沿著游廊不急不慢地走著。
宋寅說我是妹妹,改日我和他成親,他又要怎麼和同窗好友解釋,他娶了自己妹妹?
又或者,他從來沒打算娶我?
「宋家妹妹。」楊凌忽然越過宋寅追我出來,他紅著臉看著我,顯得很局促。
「你,我,我叫楊凌,東街楊侍郎府的楊凌。」
少年說完,深看我一眼,紅著臉逃回房里。
我回過頭,宋寅正錯愕地站在我側后方,面色蒼白。
「我自己回去,哥哥不用送我。」我不再看宋寅,撐開傘進了雨幕中。
其實,我和宋寅共織的美夢,在那場雨中就應該破碎了。
只是我自欺欺人而已。
3
宋寅為什麼不告訴別人我們的關系,我大抵是知道的。
我父親在我八歲時病故,留了兩間茶行,我母親苦苦支撐了三年。
無奈她實在沒有做生意的能力,于是十一歲的我便接手了。
磕磕碰碰一年后,我終于上手了,見供貨商、培養管事、去外地看貨……
九年來,家中鋪面從兩間擴充至三十六間,生意做順做大,而我也變成徹頭徹尾的商人。
商人有錢卻位低,而宋寅卻已是半只腳入仕途的人了。
他怕他說了我是誰,會引來同窗的嘲笑。
他怕他說了我是誰,會讓他沾染銅臭,被他的恩師首輔嫌棄,將來難入清流。
這晚,宋寅來找我,我將定親的玉佩還給他。
「事情你既做了,就不要再和我糾纏了。去攀你的高枝,祝你得償所愿。」
「姣姣你聽我說,我和郡主是清白的。」他站在門口和我解釋。
我搖了搖頭,覺得十分沒意思。
「你知道我的脾氣,現在走,我還能給你留體面,若再糾纏,那你就等著身敗名裂了。」
我關上門,不再理他。
宋寅在門外站了許久才離開。
這一日,松山書院給我送來了請柬,請我去一趟。
「本來老夫是要親自上門拜訪的,但手中事情實在太多,只好冒昧請徐當家親自來一趟。」
院長給我上茶,與我在書院風月亭落座。
「能來書院沾一些清雅,是我之幸。」
「怎麼會,徐當家雖是商人,可心有大愛,才貌雙全,老夫亦自愧不如。」
我自是謙虛應著,等院長接下來的話。
「六月初十是書院建成一甲子,老夫想設宴招待賓朋,但能力有限,實在是怕考慮不周添亂出丑。」
院長摸著花白的胡子,臉色尷尬。
松山書院的賓朋,不是文學大儒,便是朝中高官,他顧慮擔憂是正常的。
「所以,老夫有個不情之請,徐當家能不能主掌此事?」
院長生怕我拒絕,說得有些急切:「老夫放眼看周圍,能做好此事的人,實在是只有徐當家了。」
他的顧忌是因為我是女子,所以再三強調解釋。
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拒絕。
我頷首,「好。我將行程調度好,后日就來書院著手準備。」
還有一個半月,時間有些緊,但應該夠用。
「實在感謝。關于銀子你不要擔心,只管花用。」院長心事落定,眉眼都松弛起來。
看得出來,他已經愁思了很久,實在是想不到合適的人,這才來找我。
我笑著應是,了解了他想要場面,便起身告辭。
院長送我到門口,恰巧就碰見了下學的宋寅和楊凌等人。
楊凌見我眼睛驟亮,高聲道:「宋家妹妹和院長相熟?」
「什麼宋家妹妹?」院長呵斥楊凌,「這是徐當家。也是宋寅的未婚妻,你莫要說胡話。」
楊凌愣怔,驚愕地朝宋寅看去。
宋寅露出尷尬的笑。
4
忙了一天自己的事,一早我去了書院。
要做的準備很多,宴席的場地要鋪平,風月亭年久失修,擺場的花卉,宴席的菜單,連走場伺候的下人都要安排。
楊凌每天都會來幫我跑腿做事,宋寅也來,但都是和別人一起。
兩日后工頭帶人進書院做事,我隨著監工指揮,休息時也懶得仔細吃飯,吃幾口餅子充饑便罷。
忽然,我看到小徑上來了一行人,簇擁著青陽郡主朝我這行來。
她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起身,「給郡主請安。」
她冷笑道:「聽說書院的慶宴是你在操辦,真是能干,這樣的粗活,尋常女子可做不了。
」
青陽郡主用帕子掩住口鼻擋著灰。
她的丫鬟在亭子里的石墩上鋪了褥墊,勾上簾子驅趕了工匠后,她才施施然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