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踢了他一腳,問他:「你一個兩千多歲的老妖精,成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這合理嗎?」
他憤憤地瞪我:「都是你逼的!」
「行了,別裝了,快走吧。」
花瀲靜了下來,站起身低頭看我。
他問我:「阿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抿了抿唇,半晌才笑道:「走哪兒去?這里才是我的家。」
花瀲也不失望,壓下身子抱住我,腦袋在我耳邊蹭了蹭。
「那你就在這里等我,等我回家。」
12.
我食言了。
因為我死了。
死在那條大姐溺死的河里,為了救村里那個總愛撿石頭砸我牛的臭小子。
我沉進水里的那一刻,耳邊是熱鬧的。
有那臭小子的哭喊聲,有岸上趕來村民的呼救聲,也有我爹我娘溫柔的話語。
有二哥的笑聲:「阿愿乖乖在家看家,等二哥去山上給你逮兔子玩。」
有大姐溺水的呼救聲:「阿愿,救我!找人救我!」
還有烏木清、屠戾和花瀲的聲音:「阿愿,等我回來。」
我想,對不起,我等不到了。
我想,很好,我要去見爹娘大姐二哥了。
我真的太孤獨了,就這樣吧。
13.
我叫池愿,住在鏡花山的山谷里。
原本我有一個很美滿又熱鬧的家,不富裕,但充滿了愛。
可我剛懂事的時候,娘便走了。
據說是生我時留了病根,后來一直不大好,最后也沒熬到她的孩子們長大。
村里人說:「可憐了孩子,這麼小就沒了娘。」
但我爹很疼我們,大姐也一夜長大,長姐如母,和父親一起撐起了這個家。
又是一年冬天,冷得要死,雪大得入眼皆是白。
二哥早上還笑著對我說:「阿愿乖乖在家看家,等二哥去山上給你逮兔子玩。
」
可我等了一天,也沒等來我的兔子,也再沒等回父親和二哥。
村里人說:「老池多好一人,可惜了。他家男娃也怪小的,又留下兩個沒長大的女娃,唉……」
大姐抱著我哭了幾天,便擦了眼淚告訴我:「阿愿,從今天起你就長大了,你還有我,我們還有家。」
我說好,我都聽姐的。
可我還沒長大,大姐便在洗衣服的時候被水沖走了。
她在水里浮沉掙扎,驚恐地喊著我的名字,喊著讓我救她。
可最后一刻,她還記著我,怕我犯傻,改口讓我去喊人救她。
我喊了,哭著扯了人來,可大姐早沒了影。
村里人說:「池家這是犯了什麼沖,一個接一個的。」
我以為我也很快會死,畢竟村里人都說我肯定活不久了。
可我卻咬著牙長大了。
一年又一年,撐著最后一口氣,活了下來。
村里的人卻漸漸避我如蛇蝎:「就她命硬,是她克死了爹娘哥姐,造孽呦。」
我越長大,越孤獨。
沒人愿意靠近我,就連村里的狗死了,都要賴說是從我門前過的。
我只有我的牛,和這間屋子。
本是打算守著回憶過一輩子的。
卻讓我撿著三個男人。
我想,妖魔仙總歸是命硬的,總不能讓我克死吧。
我有猶豫過,但我太孤獨了。
我把他們帶回了家,那屋子又熱鬧了起來。
真好。
他們要走了,我又想,走也好,別被我克死了。
可他們卻說讓我等他們回來。
我一天盼著一天地過。
又乖乖地等著。
只是我死了,還救了個孩子。
我想,我沒克死誰,我救了人的。
14.
我在地府等投胎,正排著隊呢。
有鬼差急急忙忙地趕來扯我:「池愿是吧?你是不是叫池愿?」
我老老實實地點頭:「是的,這麼快就輪到我了嗎?」
這地府效率怪可以的,我這才來幾天啊。
誰知他拽著我就跑:「投什麼胎啊!你攤上大事了!」
我在風中凌亂,攤上大事了?多大?
只是我剛進閻王殿,就見花瀲正揪著閻王的衣領子,一臉狠戾地齜著牙。
一改平日的嬌俏嬉笑,只見陰狠冷峻,活像改頭換面。
「不能復活?是不是要我砸了你這地府才能松口說句人話?」
閻王癱著一張臉任他揪著領子:「人死不能復生,這是規矩,請節哀。」
眼見花瀲冷笑一聲就要砸下拳頭,立刻被另兩人架住了胳膊。
烏木清趁亂踩了閻王一腳,嘴上卻勸著:「這是閻王,不可放肆!」
屠戾順手拐了閻王一肘子,敷衍地念道:「是呀,是呀。」
閻王摸著肚子,拍著鞋面,嘆了口氣。
「你們就是鬧翻天,我也還是那句話,人死不能復生。」
眼見這三人齊齊瞪向他,他立馬接話道:「但我可以給她投個好胎。」
花瀲甩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那她得有前世的記憶,不能忘了我。」
烏木清和屠戾點了點頭。
閻王癱著臉為難地說:「這不合規矩,她要投什麼胎那是她幾世的機緣,你們無權干涉。」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開啟了商業吹捧。
烏木清指著花瀲問閻王:「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新任妖王。老妖王應該剛到地府,你不信叫來問問。」
閻王拱手:「失敬失敬。」
花瀲指著屠戾問閻王:「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魔尊屠戾。」
閻王拱手:「失敬失敬。」
屠戾指著烏木清問閻王:「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個神仙。
」
……
莫名拉垮。
烏木清咳了兩聲,清清嗓子:「在下元義仙君。」
閻王大驚:「仙君駕到,有失遠迎。」
花瀲怒了:「喂,你這鬼怎麼還區別對待,仙仙相互看不起我們妖和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