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再壞一件東西,你們今晚都留院子里喝西北風吧。」
下一刻,世界和平了。
花瀲:「阿愿,我要吃炒山菇。」
屠戾:「阿愿,我是被牽連的。」
烏木清:「阿愿,是臭狐貍先動的手。」
我頭大地看著三個不孝子:「我上輩子一定是掘了你們三個的墳,不然老天爺不會這樣懲罰我。」
9.
我嘴上說著「讓我清凈點」,心里卻已經把這樣的熱鬧當成了一輩子來過。
理智上我清楚得很,總有一天這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終會只留下我一個人。
可我沒想過,當離別來臨時,我只覺得曾經的冷清孤寂恍如隔世,卻又來得這般洶涌。
第一個離開的是烏木清。
他收到了天界的急召傳音,需回天庭與之前接手他任務的仙友一起復命。
他走前,我帶他去了趟鎮上,還是坐著我那輛牛車,襯得他這神仙都沾滿了煙火氣。
我們站在一座拱橋上,望著熱鬧的對街。
烏木清問我在看什麼。
我說在等人。
當一匹疾馳的駿馬出現在街道上,在告誡路人讓路的大聲疾呼中,一老叟突然晃晃悠悠地走向了路中間。
馬背上的人怒喝嘶吼,臨跟前勒著馬差點摔了下去。
那老叟不知嚇得還是擦了馬蹄,跌坐在地。
我指著那處問烏木青孰對孰錯。
「自然是騎馬者任性跋扈,老叟可憐遭殃。」
我點頭:「再等等。」
這場鬧劇以銀錢賠償結束。
可沒過一會兒,又一輛馬輛不快不慢而來,那老叟又跌坐在地,索要銀錢。
我又問烏木青作何感想。
他薄怒低斥:「這老頭太不講究,倚老賣老,詐騙索財。
」
我繼續點頭,指了指那老叟:「他好像要走了,我們跟過去看看。」
那老叟停在一處破敗的宅院門前,院里架著湯藥鍋,還有四五個穿著補丁棉襖的孩子。
一看就是窮苦人家,老老小小,盡是只能張嘴等吃的年紀。
我說:「那些孩子都是他收養的乞兒,你現在覺得他壞透了嗎?」
烏木清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側頭看他:「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善惡,妖魔鬼怪獸人仙佛皆是如此。就像屠戾,心有怨恨,卻不忍對昔日兄弟痛下殺手。就像花瀲,看起來像是禍害了三界的良家女子,卻實則連戀愛都沒談過。」
我頓了頓,看向遠處:「就像我,當初救起你們三個,并非心地善良,只不過是覺得太過孤寂罷了。」
烏木清看了我許久,突然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頂:「阿愿的善與惡都坦坦蕩蕩,只是性子略別扭了些。」
我拍掉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將臉撇向別處。
「不能摸頭,會長不高的。」
10.
第二個離開的是屠戾。
他說他那兄弟辦了個盛大的登位儀式,他若不出現,便有些掃興了。
我送了他副銀角套,用來套在他那只斷角上的。
是之前找鎮上最大的銀樓打的,還多付了錢指定了最好的工匠。
上面刻著佛經,是有關清心與祝福的佛言。
我說:「我沒什麼錢,只能打個銀的,你若覺得不好看,便不要戴了,收起來當個念想便好。」
可屠戾卻二話不說戴在那半截斷角上,深深凝視我:「阿愿,好看嗎?」
我盯著那銀角套,有些局促:「你一魔,頭上掛著佛經會不會相沖啊?我看還是摘了吧。
」
他卻難得露了笑:「所以你當初往上刻佛經的時候怎麼想的?現在說這話是不是太晚了些?」
「……不會真相沖吧?」
我有些擔心地盯著他的角。
萬一和人打著打著,突然限制了法力,那豈不是成了送上門的賀禮?
屠戾屈起食指敲了下我的腦門:「傻瓜,要這麼靈光,那些驅妖驅魔的道士早遁入佛門了。」
「哦。」有道理。
「阿愿,我只是回去討回自己的東西,但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在家等我好嗎?」
我愣了一下:「你不回去做你的魔尊嗎?」
「魔尊要做,卻沒什麼意思,我還是喜歡待在你身邊的日子。你懂嗎?」
我眨了眨眼,低頭看著腳尖。
「你只是想找個人強加你活著的意義,我是不婚主義,你別給我壓力。」
屠戾勾著我下巴抬起我的臉,湊近了直視我的眼睛。
「阿愿,別急著拒絕我,等我回來。」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讓他千萬平安。
11.
最后一個離開的是花瀲。
用他的話來說,好不容易把那兩個給熬走了。
他說他不放心先走,怕那兩人會拐走我。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別傻了,最不像好人的那個就是你了。」
花瀲哼了一聲,卻一直拿眼睛看我,又期待又急切。
我說:「你磨蹭什麼呢,再不走你爹就要閉眼了。」
他手一伸,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的禮物呢?別藏著掖著了。」
……
「我說沒有,你會哭嗎?」
他沒哭,直接生氣到跳腳。
「沒有?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憑什麼那個魔頭有?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不管,你得對我負責,不能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只能有我一個。再說了,我不比他好看?你是不是眼瞎啊。
」
說著說著,他還真就坐地上抱著我腿哭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這女人又狠心又花心,是我癡心錯付。可分明我長得最好看,你放著我不喜歡去喜歡那兩個丑男人,這合理嗎?池愿,你告訴我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