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謝東塞了支雕花銀簪給我，我打趣他，「怎麼，同意我以身相許了？」

「你、你別胡說！」

他瞪我，黝黑臉龐里透著紅，匆匆跑出去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娘在屋里笑，「他笨著哩，你就別逗他了。」

是挺笨。

我輕輕笑了下，握緊了手里的銀簪。

但我就是覺得這樣好。

06

家里能做事的人多了，銀錢便漸漸寬裕起來。

娘有藥養著，身子逐漸康健，謝南那邊需要的紙墨讀本也能供上，日子似乎有了盼頭。

入夏，又要農忙。

謝東每天忙到入夜后才能歸家，我便溫著飯菜等他。

他個糙漢子，吃著吃著竟然落了淚。

還把我給嚇著了，「那麼難吃？」

不至于哭吧？

他搖頭。

小心的覷著我，嘴巴張張合合的，最終漲紅了臉，也只憋出幾個字來，「玉娘，我們全家都謝謝你。」

原來是被感動了。

我逗他，「這是終于發現我的好了？」

「你一直都很好。」

他脫口而出。

接觸到我笑吟吟的視線，又慌的急忙低下頭去，只顧扒著白米飯，也不敢看我了。

珍珠扒在門口，笑嘻嘻的刮臉，「羞羞羞！」

他臉更紅了。

謝東帶了零嘴回來，我拿給她倆。

他只要在鎮上做事，就會帶些糖餅包子果脯類的小零嘴回來，珍珠姐妹倆每天都守著他的腳步聲，而他說得最多的，就是要聽阿姐的話。

家里水缸，從來都是滿的。

柴也不用我劈。

鄰居阿嬸夸他會疼人，又話鋒一轉，「鄰村老張家的翠翠不錯，東子我給你說說去？」

他有點茫然，但又沒拒絕。

娘說，「由他去吧。」

我問謝東，他撓撓頭，「我和翠翠很般配。」

好的很。

真是根會氣人的木頭。

07

翠翠那邊很快同意了。

沒多久，我跟著謝東和媒人去下聘，對方也擺了酒留吃飯，但是席間翠翠忽然指著我說道：「成親后，她必須離開謝家。」

謝東不同意。

翠翠哭了，他甩臉子走人。

回去的路上我問他，「你不是說，你和翠翠很配嗎，干嘛要鬧翻？」

謝東氣鼓鼓的，「她不配。」

「哦？那誰配？」

他又瞪我。

轉眼無奈的嘆氣，背著手上前走了。

我故意落后。

走遠了的人只得折回來，布滿厚繭的大手揉揉我頭發，「回家給你燒糖餅吃。」

我這才笑開，跟著他慢悠悠的走回家。

我以為這事過了，但翠翠竟然也看上了謝東。

沒幾天就跑來跟謝東說，愿意讓我留在謝家，還會好好送我出嫁，當親姑子待著。

「挺好。」

娘對翠翠挺滿意。

謝東黑著臉挑了十擔水，田里地里都跑了好幾些趟，娘說他，「你憋什麼火？」

「沒憋。」

他嘴里說著，手上卻猛地一斧頭，比我腰還粗的樹樁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生猛樣看得翠翠都眼睛放光。

但他冷哼了聲，拎著斧頭出門了，「我不愿意。」

翠翠又哭了。

08

但是翠翠相中了謝東。

不管謝東怎麼趕，她見天的就往謝家跑，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凈凈，田里地里的活更是跟謝東搶著干，不比男人差。

鄰居嬸子和娘笑說，「怎麼樣，翠翠不差勁吧？」

娘就嘆氣。

我知道管也沒用，便越發用心的教兩個妹妹繡花。

某天謝東去鎮上賣完繡品回來，興沖沖的跟我說，「鎮上吳老爺要嫁女，他看中了玉娘你的繡工，說是想花三十兩銀子請你去鎮上給吳小姐繡喜服，你同不同意？」

我點頭。

相比從前，三十兩不多。

但謝南府試在即，得給他備著銀子。

謝東回了話，吳府那邊讓我明兒就去，我連夜讓謝珍謝珠兩姐妹收拾東西跟著，既能給我幫忙，也能長長眼。

但是天還沒亮，翠翠也拎個小包袱等在了院門外。

謝東沒理她，我攙著娘出來，娘勸了她一句，「你歸家去吧，東子他不樂意。」

「可是我……我會好好敬奉玉娘的。」

她淌著淚，看著可憐。

她家條件也不好，嫁給謝東雖然會吃苦，但勝在謝東人好。

「誰都可以，就你不行。」

謝東架著牛車，冷冷拋過來一句。

他是個憨厚質樸的人，但自從翠翠說要趕我出家門后，他對翠翠就沒了好臉色。

「謝東！」

屋旁的拐角處忽然跳出來幾個人，為首的婆娘指著他罵，「翠翠在你家同進同出這麼久，你要是不和她成親，那就讓她一頭撞死在你家里！」

來的是翠翠的爹娘伯嬸。

謝東氣到發抖，「她自己要賴在我家的，又不是我拉著她不準走！」

「那誰知道？」

翠翠娘一臉尖酸，「你毀了我女兒的清白，你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就拉你去報官！」

說著還哭天搶地，當場撒潑打滾起來。

我娘氣得捂了胸口。

謝家姐妹害怕的縮在我身后，「阿姐……」

「別怕。」

我安撫了句，抬眼看著謝東，「你真的不愿意娶翠翠？」

他立即搖頭，「不愿娶。」

「那你們報官吧。」

我朝翠翠娘說道：「自古就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我家兄長不愿娶你女兒，你報官也好，逼她撞死也好，那是你們家的事，與謝家無關。」

「娘，上車。」

我說完就扶著娘上了牛車。

翠翠娘不甘心的跟我吼，「你信不信我真去報官！」

「你要不報官，我都看不起你。」

拿報官嚇唬誰呢。

自家女兒不管好，還上趕著討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