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郎的半塊餅一碗清水，救了我的命。我為此以身相許，他卻搖頭說謝家太窮。后來我將他堵在墻角，用萬貫家財為聘。

「謝郎。」

「這回換我娶你。」

01

我是逃難孤女。只要有口吃的，啥活都能干。

謝東不接受，我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回了家。

他無奈的指指東倒西歪的三間茅草屋，「姑娘，我老母病重，二弟要讀書，下頭還有兩個幼妹需要照顧，你跟著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聽起來是很嚇人。

但我伸出瘦成枯枝的手，「謝大哥，你家的日子難道比逃難還苦嗎？」

他面露不忍。

進屋不知道跟他娘說了什麼，出來時就拿了幾個銅板給我，「姑娘，你去找個好人家投靠吧，謝家太窮了。」

是窮。

黑洞洞的堂屋里只看見瘸腿爛腳的桌椅，臨院的窗欞上擋著幾塊破布，春天還沒回暖的風一吹，屋里便是一連串的咳嗽。

可我從北走到南，遇見過無數人，只有謝東無條件的幫助我。

「我不走。」

「謝大哥，我能干活。」

北方的家已經沒了，爹娘親人也都死在了戰火里。

誰救下了我，我就拿命對他好。

02

為了證明我沒說謊，我進院就開始干活。

挑水劈柴，樣樣都搶著干。

但是謝東不讓。

「不走就不走吧，你瘦的風吹就倒，哪能干力氣活？」

他搶走了我手里的斧頭。

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斧子被他揮的虎虎生風，很快就劈好了一大堆柴。

「謝大哥，你真有力氣！」

我滿眼崇拜。

不像我，拎個斧子都費勁。

「你就是太瘦了。」

他笑起來，抱著柴火往廚屋走，「我給你燒個糖餅。」

糖餅好甜啊。

簡直能把我香迷糊。

我掰了半邊給他，他咽了下口水，又搖搖頭，「特意給你吃的，我不餓。」

撒謊，我明明都看見他吞咽口水了。

心里澀澀的。

可手里的糖餅，好像更甜了。

03

傍晚，小叔子謝南帶著小姑子謝珍謝珠回家了。

三個人的背簍里，都裝著野菜。

看見我，都脆生生的叫嫂子。

可是沒等我應聲，謝東就制止了，「要叫阿姐。」

病中的謝大娘笑容慈祥，「小玉，大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咱家不能耽誤你，以后你便與他們兄妹相稱，什麼時候想離開了，都可以。

「可是……」

「你就聽大娘的罷。」

謝大娘積勞成疾，多說幾個字都會咳嗽，我只得應下。

謝東笑著讓弟弟妹妹們喊我阿姐。

我拿不出見面禮。

只能做一頓還算可口的飯菜，算是入了謝家的門。

04

謝家沒有余糧。

眼看開春，田地里都等著開耕下種，謝南去書院也要銀子，還要給娘抓藥，我跟謝東說，借錢買點針線布料回來，我繡點東西賣，先過了眼前的難關再說。

還好，手藝沒忘。

換回來的錢買了谷種，抓了藥，把借的債也還上了，只是謝南的束脩還不夠。

謝東起早貪黑，賣工的同時兼顧自家田地。

我則沒日沒夜的繡花。

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下來，謝東黑瘦了不少，我也繡到頭昏眼花，眼看著快攢夠了，謝南卻眼眶紅紅的敲開我門，「阿姐，我不想讀書了。」

我一驚，「為什麼？」

「就是不想。」

他十四了，瘦弱的肩膀微微抽動著，眼睛里閃爍著碎光。

我知道他的意思，嘆道：「如果你學業不佳，可以退學，如果是憐惜我和謝大哥太過辛苦，那該用金榜題名來回報我們，而不是為了一時意氣，前功盡棄。

」

「可是你們……」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取出鯉魚躍龍門的繡花荷包給他，「本是準備等你入學時送給你的，現下給你也正好，你只管好好用功，銀子的事，你不用操心。」

他顫著手接過了荷包。

細碎流光從眼睛里滑落，像是天邊的流星。

門口輕響了下。

謝東不知何時回來了，見我看他，便往門外的黑暗里退了退，「二弟，聽你阿姐的話。」

謝南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荷包。

他走后，謝東也要跟著離開，我喊住了他，「謝大哥，等等。」

我把補好的衣裳遞給他。

磨爛的右肩上繡了只鷹，他瞧著瞧著，忽然用手抹了把臉，朝我點點頭就快步走了。

門邊，放著兩個還熱乎的肉包。

溫暖了春夜。

05

謝南去書院了。

他今年就會參加院試，如果能考中，也就是十里八鄉的小秀才了。

謝東每每說到謝南，都兩眼放光滿臉驕傲。

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兒。

我也替謝家高興。

謝南要是考取了功名，謝家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閑暇時，我也教兩個妹妹針線功夫，她倆會粗淺活以后，也能掙些銅錢，我則幫著謝東忙田地里的活。

但是謝東從不讓我下地，我去就趕我。

問他，他就粗聲粗氣的說，「我有力氣，哪用你幫忙？」

村里人笑他嬌慣媳婦，他就臉紅脖子粗的跟人家吵，「玉娘是我娘收的干女兒，你們再敗壞她名聲，我就上你們家砸門去！」

他長的高壯結實，又常年干活，有把子力氣。

有他撐腰，便再也沒有人拿我這個逃難來的孤女開玩笑，換成了笑嘻嘻討我的生辰八字，說要給我做樁好媒。

娘問我的意思，我讓她全都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