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看向宋翎杭,又轉頭慌亂地看向我。
「嬌嬌,你聽我解釋……」
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并不想聽。
我后知后覺地感覺到牢房的陰冷潮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宋興沅連忙把外袍披到我身上,小心翼翼地說道,「這牢里環境惡劣,你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委屈了自己。」
不相干的人?
可笑!真是可笑極了!
他一邊說著宋翎杭是不相干的人,一邊卻害怕他會從書中覺醒,想要置他于死地。
我心痛的幾乎快要窒息了。
「皇上,我累了,帶我離開這吧。」
聽到我頹然放棄的聲音,宋翎杭突然不受控制地猛撲到鐵門前,嘶吼了一聲「不要走!」
他的眼神迷離又痛苦,伸出手想挽留我,停在半空中又茫然地收回去。
宋翎杭似乎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可已經覺醒的宋興沅不一樣,他狠厲的目光掃過那雙伸出鐵門的手,仿佛下一秒就會揮刀把它砍斷。
我忙扯著宋興沅往外走,沒再回頭,努力忽視身后傳來的撞門聲、嘶吼聲,任由宋興沅拉著我走出牢房。
我強忍著淚水,告訴自己不能回頭。
回頭的話,宋翎杭可能真的會死的。
21
宋翎杭快要死了。
宋王妃秘密到丞相府見我,我都差點認不出她了。
原本端莊優雅、眉眼溫和的王妃,如今眼窩深陷,面容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幾歲。
她撲倒在我面前,抓著我的腿哭喊著,「嬌嬌,看在子南與你相知相戀十幾年的份上,求求你救他一命吧!」
原來哪怕我忍住不去見宋翎杭,宋興沅眼里還是容不下他。
甚至不顧自己王叔王嬸的哀求,不顧他是他的親堂弟,也要取他性命。
我時常懷疑,宋興沅真的愛我嗎?
我不知道,也許吧。
可能也沒那麼愛吧!
他只是害怕書中的主角有翻身的機會,所以拿愛我作為冠冕堂皇的借口。
因為愛我,所以把女主蘇慕兒強行納入后宮內,派出一堆眼線細作嚴防死守。
因為愛我,所以抓住男主宋翎杭的錯處死活不放手,一遍又一遍地施加虐刑,想置他于死地。
因為愛我,所以把跟他一樣覺醒的我封為皇后,約束在他身邊以絕后患。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已經沒有出路了,只能賭一把。
我穿上宋翎杭送我的那件墨蘭云紋的雪白衣裙,戴上他為我親手制作的海棠蝶形珍珠釵,邁著堅定的步伐往皇宮走去。
我跪在御書房殿外已經快五個時辰了。
從天亮得刺眼到灰蒙蒙的暗淡,滴水未沾。
宋興沅在殿內一言不發,同樣不吃不喝。
我們倆像瘋狗一樣死磕,看誰先熬不住繳械投降。
勸諫的大總管、掌事姑姑、大臣們來了一波又一波,在我身后一同跪著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我承認我很卑鄙。
我在賭,賭宋興沅不忍心傷害我,賭他先心軟放手。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我的腿已經從疼痛難忍到麻木得沒有知覺了。
我搖搖欲墜,強撐著身子抬頭看了一眼以前給我治腦袋的老御醫。
他心領神會,走上前誠恐誠惶地拍響殿門,朗聲道,「陛下,皇后娘娘再跪下去,雙腿就真的要廢了。」
殿內靜謐的氣氛瞬間破裂,只聽見里頭傳來幾聲低沉嘶啞的怒吼,伴隨著杯盞破碎、桌椅倒地的噼啪聲。
宋興沅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殿內又沉寂了。
半盞茶過后,殿門終于開了,入目皆是滿地的渣滓。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雙眼布滿血絲。
靜站幾息,他單膝跪在我面前,手指溫柔地撩起我散落的頭發,聲音沙啞而苦悶,「你贏了。」
我的雙腿淤青紅腫,動彈不得。
宋興沅容我躺在御書房殿內的軟榻上,隨后又招來了御前侍衛,「去將鎮北王帶過來。」
宋翎杭的衣裳被鞭打得破破爛爛,與身體血肉黏滯在一起,幾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我躺在軟榻上,神色平靜地看了他許久,心中竟只掀起了半分波瀾。
我強忍著腿上的疼痛站起來,又摔倒在地上,艱難地挪了幾步湊近他身邊。
雪白的衣裙沾到他的身體,立刻就暈染開一大片鮮紅的血跡。
我順勢用寬大的袖子遮掩住他的半邊身子,趁人不備,靜悄悄地把佛珠套到他手上。
「因著王妃的祈求,這是最后一次我幫你,就當還了你年少時多年的庇護。」
宋翎杭微張開眼睛看著我,喘著氣囁嚅著說著話,像是在跟我道歉。
但聲音太輕了,實在聽不清。
他是真的快死了,氣息微弱的幾近虛無。
「快救他!」
我回頭朝著身后的一大群御醫嘶聲怒吼,可他們一個個窺探著皇帝陰沉的臉色,不敢動彈半步。
摸著他的脈搏漸弱,我轉頭看向宋興沅,眼神堅毅決絕,「救活他!我愿意入宮為后。」
宋興沅猶豫再三,還是趕在宋翎杭咽下最后一口氣時,讓太醫盡力救治他。
22
我整整等了十三日了,一直沒有等到宋翎杭是死是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