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十六個字傳遍羌戎都城時,我和慕容珠正在策馬向羌戎王的大帳狂奔。
轉眼便到了羌戎王的帳外。
服侍的內官正在打瞌睡,羌戎王病了這麼久,只剩一口氣,所有人其實都累了。
突然,馬蹄聲將他驚醒。
睜開眼時,雪亮的刀鋒已經抵在喉頭:「讓開。」
鐵騎兵包圍了大帳,一襲紅衣的慕容珠孤身闖入。
羌戎王本來已經昏昏睡下,被聲音驚動,虛弱地問:「是誰……」
慕容珠一人一刀,在他床前盤腿坐下。
羌戎王看著慕容珠的面容,他失聲道:「娜珊,你是娜珊……」
慕容珠眸色一黯,輕聲道:「父王,我是娜珊的女兒。」
「珠兒。」羌戎王終于認清了眼前的人,語氣隨即變得不滿,「你來做什麼?還帶著刀,我有沒有叮囑過你,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那套打打殺殺的性子再不收一收,你哥哥很難為你議親……」
慕容珠笑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來請父王傳位于我。」
17
沒人知道,那一夜羌戎王如何震驚,如何狂怒。
「孽、孽障!」他用顫抖的手指著慕容珠的臉,「你在說什麼瘋話?這絕無可能!」
「你一個女人,不好好嫁人,難道還想當西域十六部的王嗎?」
慕容珠望著窗外的月亮。
她輕聲笑了笑。
「是啊,我想當西域十六部的王。」
羌戎王愣住了。
慕容珠轉過頭,看著他。
「其實我想過要認命的。」
「母妃走的時候我才六歲,怕得要命,知道這羌戎都城里再也沒人會保護我。」
「父親和哥哥只拿我當個物件兒,我雖然是個公主,但其實所有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平日里那樣張揚,跟哥哥對著干,但我知道,他是少主,我永遠斗不過他。
」
「可是啊……」慕容珠笑了笑,看向病榻上的父親,「我遇到了一個人,她讓我覺得,我不該認命的。」
「既然決定了不認命,那就再無回頭的路。」
「父王,得罪了。」
慕容珠揮了揮手,兩個鐵騎兵上前,一左一右地將羌戎王架到了已經寫好的詔書上。
按下手印,蓋下印有族徽的玉璽。
「謝父王傳位與我。」
慕容珠收起詔書,無視已經氣得喘不上氣的羌戎王,出了宮。
18
「楚玉粟,我拿到了!」
慕容珠沖出來。
她向我奔來。
「有了詔書,剩下的五部就會認我,即便不幫我,也不會幫我哥哥。」
「這樣我的勝算就接近九成……」
她突然頓住了。
因為她發現,我站得離她很遠,手中牽著雪龍駒。
所有的南唐奴隸,都站在我身后,同樣牽著馬。
「公主,祝賀你。」我輕聲道,「我能幫你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楚玉粟,你……」
我翻身上馬,策馬飛馳。
所有南唐人跟在我的身后。
這便是計劃的全部——扶持慕容珠,支持她宮變。
然后在這個她與慕容瑾必有一戰、羌戎內部大亂的夜晚,帶著所有南唐族人離開。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們終于能回家了。
19
玉禾坐在馬車中,看著外面不斷燃起的戰火。
南唐一共有近九千人離開,這支龐大無比的車隊分成了三部分,最前面是楚玉粟親自帶隊的前鋒,負責開辟出回家的路。
中間是老弱病殘的馬車。
最后則是負責斷后的隊伍。
玉禾坐著的,是中間的馬車。
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麼上的車了,只記得她昨夜蠱毒發作,痛得撕心裂肺時,求慕容瑾來看自己最后一眼。
慕容瑾真的來了,但他只看了一眼她蠟黃憔悴的臉,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致,轉身去了新娶的側妃那里。
臨走時有內官問他:「少主,這樣實在太傷玉禾側妃的心了,她到底是南唐公主,若是跑到別國去說些不該說的,對咱們羌戎到底是不好。」
慕容瑾很冷地笑了笑:「她跑?一只吃家食兒的小狗,你叫她跑到哪去?」
慕容瑾離開后,不到半個時辰,遠處突然傳來了打打殺殺聲。
有內官和女奴慌亂地報信,先是說慕容珠公主反了,接著又說是南唐人反了。
玉禾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反了,她痛得幾乎要暈過去時,有人沖了進來,把她架上了馬車。
再醒來時,她已經離開羌戎都城三百里了。
玉禾漸漸弄明白了情況。
她那個姐姐,楚玉粟,在她和羌戎妃子們宮斗得你死我活時,扶持了羌戎公主慕容珠奪權,然后在羌戎兄妹相爭時,帶著存活的南唐族人逃了出來。
玉禾唯一沒有弄明白的,是玉粟為什麼要帶上自己。
她們姐妹之間有那麼多的仇怨,整整兩世,楚玉粟不殺她就已經算是仁善,實在沒必要管她的死活。
或許只是害怕把宗室親眷丟在羌戎,會日后落人口舌吧。
馬車外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不斷地有慘叫傳來,有鮮血飛濺。
有探子來報,慕容瑾和慕容珠達成了短暫的和平協定,先一致對外。
于是他們追上來了。
追兵越來越近,負責斷后的護衛隊已經幾乎損失殆盡,再往前,就是她們這些老弱病殘的馬車。
和玉禾同車的,是李尚書家那個總是病懨懨的小女兒。
當初在馬廄里,玉禾還給過她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