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待我再次踏進皇宮,曾經富麗堂皇的宮廷,如今變成斷壁殘垣,血流成河。
而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冷宮,卻因為偏僻冷清而幸免于難。
我特地找到昏君的尸體,尸身已經爬滿蛆蟲,面目全非。
他的右臂掉落在不遠處,露出森森白骨。
一瞬間我好像釋懷了。
次日,我登基稱帝,沿用「周」為國號,改年號為慶安,并大赦天下。
我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是命大理寺徹查高家冤案。
之后又把國庫中僅剩的銀錢連同所需藥材讓李預的長子護送到南方,用來治理南方水患和瘟疫。
11
靖寧和霍琰到上京時,我已經做了十天的女帝。
其間,我清理朝廷的亂黨余孽,并冊封婼儀為保太后,先皇后為太后,李預為丞相,又給曾經并肩作戰的軍將們加官晉爵,只有靖寧和霍琰我還遲遲地未冊封。
金鑾殿內,靖寧和霍琰齊齊地跪地行大禮:「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讓他們起身后,我問靖寧所愿是否同當年一樣。
她沒有半分猶豫,果斷地點頭:「所愿皆所求。」
我笑了笑:「傳朕旨意,封寧安將軍為寧安王,待高家案查清后,替朕遠赴西北,護衛大周安寧。」
「謝主隆恩!」
我又問霍琰,「霍卿,你有什麼想要的?朕封你做大將軍可好?」
他卻搖搖頭:「末將只想要大周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不需要一官半職。
「陛下大業已成,且讓末將卸甲歸田,做一普通人吧。」
霍琰離京那天,我沒有去送他。
靖寧問我:「為什麼不讓他知道你喜歡他呢?」
我想了想,答道:「因為我是趙儀寧,我不愿讓情愛成為束縛我的枷鎖,同樣,我也不愿讓我的感情成為束縛別人的枷鎖。
」
假若他也喜歡我,但二十出頭的年紀,他不可能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做個庸庸碌碌的深宮之人。
他有他的傲骨。
他也不愿參與前朝后宮的鉤心斗角。
而我既已稱帝,必須萬事以百姓為先、以百姓為重,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他想要的尋常夫妻生活,我給不了他。
我回過神, 問道:「你要回西北了嗎?」
靖寧輕輕地點頭:「嗯,高家已沉冤昭雪,我決定明天出發, 今日特來向你請辭。」
我走到靖寧身側,蹲下身體靠在她的膝上, 有些想哭:「婼儀走了, 你也走了,往后這偌大的皇宮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靖寧抬手撫摸我的發絲, 安撫道:「你是大周的女帝, 你永遠不是一個人,你身后還有天下萬民。」
我慘然一笑, 曾經的我不過是想一輩子都待在婼儀和靖寧身邊,身居冷宮也無所謂。
如今我從冷宮一步步地走到那萬人之上的位置,這一路沾滿他人的鮮血,卻發現,我根本留不住任何想要的東西。
「我會為你守好大周的邊疆。」
靖寧走后,我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勤政殿批閱奏折,與朝政為伴。
李相無數次地夸贊過我, 年紀雖小, 但勤勉認真, 乃國之大幸。
興許是我年紀小的原因,對于后宮之事朝臣從未催促過我,倒也樂得自在。
五年后, 我和李相一路南下微服私訪, 只見我大周百姓安樂, 海晏河清。
到邕州時, 我獨自一人前往邕州城外當年埋葬婼儀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附近多了一座碑。
碑面上只有短短四個字——霍琰之墓。
這四字猶如五雷轟頂般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僥幸地想,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呢?
可李相忽然出現, 他說:「當年紫荊關一戰后,霍將軍的傷一直沒好利索, 又在前往雁門關途中遇襲,左肩處中了毒箭……寧安王診斷,他活不過三個月。」
聞言, 我跪在地上伸手撫摸著霍琰的墓碑, 對李相道:「朕知道了, 你退下吧。」
周圍復而沉寂下來。
我笑道:「原來, 你一直都喜歡我,你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只是不能。
「霍琰, 我會做一個好皇帝, 你且看好吧, 大周在我手上定會山河錦繡,國泰民安。」
史載:【慶安女帝趙儀寧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大周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慶安四十九年, 慶安女帝于承明宮內病逝,天下大慟,舉國同悲。】
-完-
星垂平野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