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我只來得及開口吐出一個字,旁邊的一眾朝臣中,霍然有人跪了下去。
是李無遮他爹,老忠勇侯。
「還望明華公主顧全大局,為我朝百年基業、為黎民百姓安危考慮!——」
他身周,一圈朝臣就這麼向著我跪了下來:
「請公主大義!」
13
前后串聯,一瞬間我就明白過來。
哪有什麼無故泄露的邊防圖。
從一開始,這就是我的好哥哥為了羞辱我、除掉我,設下的局。
忠勇侯抬起一張樹皮似的老臉,老淚縱橫地望向我。
將昭然若揭的目的,都掩藏在所謂的家國大義之下:
「老臣知道,公主金尊玉貴,定然不愿遠渡重洋。」
「但如今為了百姓……」
「姜延君!」
我沒有理會在場的其他人,只是目光凌厲地望著不遠處的姜延君,
「你為了一己私欲,棄黎民百姓的安危于不顧,此刻竟還能穩坐高臺——」
「你這種畜生,也配做一國儲君?」
他臉色一沉:
「荒唐!姜舒意,你眼中可還有尊卑規矩?」
「規矩?」
我慢吞吞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一寸寸掃過大殿之中神情各異的眾人。
像在看一出荒謬至極的鬧劇。
然后我突然笑出聲來,
「好啊哥哥,不如來看一看我的規矩吧!」
我叩開機關,原本緊貼著小臂綁好的匕首從袖中滑出,被我牢牢握在手中。
熟悉的、粗糲的刀柄貼著手心。
我握著它,飛身上前,沖到那幾個得意洋洋的倭國使臣面前。
抬手用力一揮——
噗嗤一聲,刀刃割開血肉,切斷喉管。
鮮血四濺!
滾燙的人血濺上臉頰,又被我毫不在意地抹開。
濃重的甜腥味傳入鼻息,我看著面前轟然倒下的三具尸體。
緩緩轉過身去。
父皇幾乎是震怒又驚惶地站起身來:「明華,你瘋了!」
「兒臣沒瘋。」
血在匕首上匯成小溪流,又順著刀尖一滴滴淌下去。
我站在三具尸體面前,從眾人眼中看到自己如今,狀似惡鬼的模樣,
「犯我者,雖難必誅,雖遠必誅。」
「父皇,這就是兒臣的規矩。」
「倭國本是依附于我朝的彈丸小國,十年前起便對我朝疆土虎視眈眈。此番燒殺搶掠,殘害無辜百姓,更是可憎。」
「兒臣——主戰,絕不主和。」
「還請父皇下旨,讓兒臣領兵南下,驅逐倭寇,收復海州郡!」
最后一句話,我說得擲地有聲。
「公主——」
老忠勇侯應該是恨死我傷了他兒子,仍然不死心地想開口。
我握緊匕首,不耐煩地抬手,削去了他一大片頭發:
「老鰥夫,閉嘴。」
父皇握緊龍椅扶手,驚詫又猶疑地看著我。
他實在算不得什麼明君。
當年靠著我母后和外公舅舅爭到了皇位,又忌憚他們。
后來坐穩了皇位,便又冷落我母后,刻意重文輕武。
才一步步落得此下場。
要知道,當年外公和舅舅在時,倭國人只配對著我們卑躬屈膝,俯首稱臣。
這時候,從前舅舅手下的舊部,如今還在朝中為官的幾個武將,也都跪了下去。
因為父皇重文輕武,他們如今已然式微。
但到底,還能說上幾句話。
「還請陛下應允公主出征南下,收復海州郡!」
14
才被他收歸的兵權,又要交到我手上。
父皇明顯很不甘心。
然而我已當中斬殺倭國使臣,對方絕不可能再與我們和談。
無奈之下,他只能答應我出兵。
卻又為了制衡我,當場下旨封忠勇侯世子李無遮為隨軍監察使。
無所謂。
我不在乎。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如果他真的敢阻我大事。
海州郡就是我為他挑選的墓地。
我領了旨意,帶著方景玉走出大殿。
沒有再多看一旁神色灰暗的姜靜月一眼。
眼界始終在男女情事、后院私宅間打轉的人,從來都不是該被我正視的對手。
她只是我注定會殺掉的一個仇人而已。
15
外頭夕陽西沉,黃昏的火紅色流彩傾瀉在皇宮的金頂琉璃瓦之上。
她突然感慨:「我突然覺得,你那時說的沒錯。」
我側過頭:「什麼?」
「這京城固然比北疆繁華許多,然而早就從根子上爛透了。」
她目光從那片耀目的琉璃瓦上掠過,又重新落回我身上,
「方才你在殿中拔刀殺人,實在干脆利落至極,也血濺五步時也漂亮至極。」
我微一挑眉:「比之當初殺你夫君時如何?」
她撫掌大笑:「自然刀法又精進不少。」
我與方景玉相識,是在被流放的第二年。
我靠著從前外公留下的舊部進入軍營,靠著自幼隨舅舅練成的劍法,大著膽子上了戰場。
軍營之中不分什麼公主平民,何況我本就是戴罪之身。
我將兒時外公和母后教我的兵法策論用在實際中,帶著一小支奇兵從側翼切入。
大獲全勝。
雖然受了傷,卻也自此在軍中站穩了腳跟。
被幾個兄弟帶出門散心時,卻撞上前些日子來幫營中將士寫家書的那位秀才。
他拎著一根木棍抽打地上蜷成一團的女子,叫嚷著要將她賣入娼館。
「我將要上京趕考,盤纏卻不夠,你身為妻子,不該為夫君分憂嗎?」
見那女子死活不從,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竟然抬手去撕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