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眼睛有些紅。
我二人成婚已經一月多,當真相敬如賓。無論我百般撩撥,沈翊巋然不動,偶爾親我抱我,說不上勉強,卻也從不熱切,像是在完成任務而已。
我自認長得不差,芙蓉面,楊柳腰,身材也高挑,無非胸前斤兩欠缺些。流亡時每每碰見土寇,首領定然指名道姓要我去做壓寨夫人,不過一次也沒得逞就是了。
最開始還以為是我自己手段低劣,不合沈翊喜好,而今看來,莫非真是千金之軀,瞧不上我這不倫不類的前朝宮中庶女?
09
晚上上床睡覺,我面朝著里墻,一句話也沒跟沈翊說,沈翊也就沉默。
半夜,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我覺睡得極淺,立時醒了,不過沒動。
我自小在深宮中長大,爬床上位枕邊風這等腌臜事,見得還少了?
被子里透過來一陣涼風,想必是那婢子掀開被子爬上床了。
床腳微動,拱過來了。
賤婢敢爾。我心中罵道。
老娘好歹也是一府主母,沒點手段怎麼行?捉到你爬床,有的是辦法炮制你。
我正待發作,不曾想到沈翊先我而動,反手掐住春桃脖頸,那婢子想叫喚,卻半分也叫不出來。然后沈翊上身不動,底下抬起一腳,只輕輕一蹬。
可憐春桃,連沈翊讓人眼饞的腱子肉也沒碰到,就被無聲無息踹到地上,一聲悶響,最后也只能默不作聲,回了自個床上,老老實實待著。
我咬著嘴唇,使勁不讓自己笑出來。
腰上卻環過來一只大手,先是試探的,不敢摟實了,見我沒動,這才使了些力氣,將我向他那邊抱了抱。
10
這婢子爬床未遂,又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第二日一整天都捧著心口。這次是真楚楚可憐了。
沈翊自然看不見,我瞧見了只是想笑,半點不心疼,自然使喚得更勤快了些。
端水倒茶這類本分事自然不必說,有時在書房陪沈翊看書,坐得悶了,又懶得動,就叫她背著我在院中賞景,走走停停,人肉轎子坐得好不愜意。
可春桃只要有空,就在府上到處打轉,東看西看,好像找些什麼。還老是貓著步子跟著沈翊,沈翊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鬼鬼祟祟,好不奇怪。
但是沈翊每天有什麼地方可去?
不過在書房溫書,端了小凳子坐在院中曬太陽,偶爾去茅房,要麼就摟著我呼呼大睡。
只是個人畜無害的好好先生嘛。?
可惜過了沒幾日,這婢子卻死了。
尸身是個老伯在皇子府外頭的一口水井里發現的,撈起來時,看這女人身上穿的綾羅綢緞不似市井俗物,想來也只能是四皇子府上的婢子了,于是請了幾個小伙子,將這已經泡得白白胖胖的尸身抬到府上來認。
我看著這婢子慘敗如墻灰的臉色,并不覺得如何害怕、悲傷。
流亡之時,人竟相食、餓殍遍野的場面也都見過了,區區一具浮尸的沖擊早就不算什麼。
我扶著下巴,盯住春桃高高聳起的胸脯,只感到奇怪。
這騷蹄子,來的時候不是跟我差不多大嗎?什麼時候這麼長進了?
漲大的?不至于啊。
我心中有些受挫,將信將疑地拿起樹枝,挑開她胸前的布料,一看,嚇得往后退了幾步,趕忙去書房找沈翊。
原來春桃的胸膛并未如何脹大。
先前如此雄壯的好風光,全由那一襲金黃綢緞包裹的東西拱成,隱約看出些描得相當精致的龍樣,繡工也極其見功夫,只是已經很舊了,邊角似乎還有被燒過的痕跡。
娘親,這是龍袍啊。
掀開,看見黃布里包的東西是個方方正正的玉石,上頭雕了繁復的瑞獸,盤龍繞鳳的。
乖乖,玉璽。
很快,沈翊就被我拉過來了,手中摩挲著那方玉璽,然后唰一下抖開黃布,摸了輪廓,又往自己身上貼了貼,估摸大小,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這五短身材的龍袍,人高馬大的四皇子可穿不下。
那是誰想穿呢?
?
龍袍包玉璽,跌死在井里。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滿城風雨。
皇帝都氣笑了:「哪個蠢貨要造反?」
不過,龍袍哪里來,玉璽哪里來?
這老皇帝最是知道不過,所以他壓根沒有往沈翊身上懷疑。
沈翊同我講起這些時,臉上還頗有些懷念的神色。?
當年沈家人已經坐擁天下,向外擴張的腳步卻未停過。
大軍還未開到大麗國的京城腳下,遠在大隋的皇帝就早早放出話來:誰人破城最速,就算是大麗皇帝的龍袍玉璽,也準許私家收藏。
這個暗示意味十足的許諾,無疑是欽定了帝國的第二個皇帝。
沈翊其時方才十七,正是輕狂的年歲,血氣方剛,殺性最重,率部縱馬直沖,直搗黃龍,一槍就挑翻了正在抱頭鼠竄的大麗皇帝。
從此大麗的龍袍和國璽,就被收藏在沈翊府上了。
11
龍袍玉璽放在瞎子的府上,老皇帝自然放心:一個瞎子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可是誰若想偷,其心思自然昭然若揭。
送到沈翊府上這婢子的跟腳,皇帝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