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回聽到他對我爹說:「景辰想盡快攢到聘禮,真正做莫家的人!」
我爹頓時多愁善感地紅了眼眶。
那時我想,就這樣過一輩子,沒什麼不好。
直到……宋景辰失蹤。
那一天,屋子里一共有四攤血。
全村人一起出動尋找他。
找到的,便只有一片他衣服上的麻布。
再后來。
我爹說:
「對不起清歡。
「你還會有很好的夫君的。」
而此刻,他就在我的面前,沒有死,沒有血。
也沒有真正的麻布。
我深吸一口氣,行了個大禮。
「皇上萬歲。」
宋景辰伸出的手瞬間定住。
他的話語帶上了些顫音:「清歡……」
我的身體伏得更低。
最終,他只得收回了手。
他說:
「我會接你出來的。
「你再等等。」
就在此時,大理寺卿又帶著一疊紙前來拜見:
「啟稟皇上,微臣查到了一些刺客背后的蛛絲馬跡!此事甚是蹊蹺,尤其是這……」
宋景辰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直接伸手把大理寺卿推了出去:「出去說!」
6
翌日,我被放了出來。
對,就這麼出來了……
無罪釋放。
我自己都震驚。
宮里的嬤嬤一聲不吭地又把我帶回了御膳房。
而且「破格」升職……成了主廚?
我看著手里的金子,心想。
有點燙手。
于是我更卷了。
我打聽了后宮所有娘娘的喜好。
貴妃愛蟹黃湯包,云妃愛海棠酥,玉嬪喜東坡肉,劉貴人沒了鹵鴨頭會死。
于是我天天去搶最好的大閘蟹,剁最新鮮的鴨頭還給保留了鴨舌,寅時就去守著活生生的豬等著它挨宰。
這錢,一定要拿得心安!
一個月后,所有后宮娘娘都開始頻繁去御花園轉悠。
減肥。
直到貴妃娘娘派人喊我去她宮里一趟。
我剛準備跪,她就打斷了我:
「你就是那個湯包……呸,你就是那個讓皇上腦子發病的刺客?」
「奴婢就是……啥?」
腦子發病這個描述,不可謂不準確。
她自顧自地轉過身回到貴妃榻上坐下,用鑲翡翠的指套點了點:「行了,你坐吧。旁邊那個藤椅躺著挺舒服的,你自己搬唄。」
我一頭霧水。
畫風著實不太對。
貴妃又拍拍手:「把那幾個閑得摳腳的玩意兒喊過來打牌!」
幾個婢女立馬陸續走出門。
剩下的也沒閑著,馬上開始挪動座椅,擺好果盤,碼牌的手法比我在村莊的賭場見過的還專業。
我越發凌亂,貴妃還不忘努努嘴:
「你要果盤還是瓜子?」
我神色震驚:「瓜子吧。」
很快,貴妃的未央宮就擠得人滿為患。
宮里沒有皇后,貴妃就是最大的主事人。
但是看著現在一群吃碰杠糊的貴族女性,劃拳的手隨著果皮紛飛亂舞……
狗看了都搖頭。
一陣寒風吹過,我在藤椅上打了個寒戰。
所有人突然都停了下來。
一群妃子齊刷刷看著我。
隨后,一個從屁股底下抽塊墊子給我,一個從脖子上摘個圍脖給我,貴妃把手里的手抄朝我丟過來……
云妃讓她的婢女滅了一盆炭火關上宮門,幾個人干脆不打牌了,開始圍著我嘮嗑。
嗑瓜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云妃率先開口:
「今年多大了?」
我手里的瓜子哆嗦了一下:「十七。」
云妃點點頭:「不大不小剛剛好。」
哈?
貴妃也接茬:「什麼季節出生的?」
?
我:「寒露時節。」
貴妃滿意地點點頭:「狗……陛下是白露出生的,挺配,不錯不錯。」
我覺得吧……有時候一個人還挺無助的。
劉貴人:「你沒什麼隱疾吧?」
……啥?
我真的繃不住了:「奴婢體格健康,請問娘娘的意思是……」
王嬪趕緊打斷:「別這麼沒分寸,嚇著小姑娘了!」
然后她親自問我:「平時月事都還準確嗎?我這里有個方子,可以調理調理……」
我撲通一聲摔下了凳,跪在了地上。
我怎麼感覺……這是在讓我備孕?
「哎呀清歡妹妹。」貴妃親自把我扶起來,「別怕,我們就是姐妹嘮嗑,你別放在心上!」
我的腿子瑟瑟發抖。
然后她們就開始說些別的家常。
但在我說到我的身世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云妃拉住我的手:
「清歡妹妹,以后再有人問起,不要這麼回答。
「本朝重武,你要說你是家中嫡女,祖上世代在戰場,為國捐軀。」
王嬪也加了一句:「你用刀極好,這麼回答便滴水不漏。」
我還沒反應過來,貴妃也站了起來:「行,今日很盡興,你們散了吧。」
隨后拉著我:「我送你回住處。」
我心頭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路上,不斷有人給貴妃行禮請安,看到我也沒有一個多余的眼神。
貴妃一邊走,一邊神色認真:「清歡妹妹,你若無事,最好學學宮中禮儀,以及算賬管家,還有……我會安排人教你。」
她的滿蘇繡云錦衣擺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拂過遠去,留下我一個人,在微風中驚愕得說不出話。
她說了一句無聲的唇語。
可我看懂了。
她說。
讓我學學禮儀學學管家。
以及……學學母儀天下。
7
貴妃給我安排了一個后宮的偏殿居住。
所有的妃子對我的態度都很詭異。
按理說我一個有罪的下人,她們不應該對我如此熱情友好。
我可能有些明白她們的意思了。
可是……
我掰開指頭,默默數了數后宮妃嬪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