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說得難聽,于是我忍不住了。
「我們春風樓的教習師父都是宮里退出來的嬤嬤,書院退下來的先生,不知父親給姐姐請的又是哪里高就的先生?」
「既然嫌棄我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父親何不直接去找一個有貴女風范的女兒回來,怎麼,您是不想嗎?」
「春風樓是遠近聞名的清倌樓,花朝節的女子才藝擂臺,年年的魁首都是春風樓,無數才子雅士寫詩贊美,怎麼到父親這里就是下作的風塵氣?」
「只能說自己的心是臟的,看什麼都是臟的。」
江寶珠此時終于開了口,鼓起勇氣上前:
「妹妹別生氣,千萬不要因為我惹爹爹不開心,爹爹每天很辛苦的。」
我眼神輕蔑地掃過她,嘖,好低端的碧螺春。
「原來姐姐會說話,剛剛我問一句你退三步,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心里自卑呢。」
「現在看來嘴巴是長了,就是沒長耳朵。」
「怎麼那麼大臉呢?還因為你惹父親不開心。」
在我一頓輸出下,江寶珠眼眶中的淚水成功憋了回去,永安侯眼眶中的怒火即將噴涌出來。
一陣突兀的笑聲打破了這該死的詭異氣氛。
祖母丟掉手拐,走到我身邊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林天驕的親孫女,有我當年站在城墻上罵退三萬敵軍的風范。」
4
「親孫女」三個字一出來,永安侯再大的怒火都憋了回去。
江家子嗣緣稀薄,連著三代都是單傳,一直到如今這一代才好一些。
一個嫡女,一個庶子。
我收起面對永安侯的橫眉冷對,換上常用的乖順模樣,托起祖母的手臂慢慢向府中走去。
「文學先生時常以祖母為例,您的英勇事跡可是我們必學的課文呢。」
「先生告誡我們,女子也應自強自立,我們不依附旁人,憑自己本事吃飯,無需自甘下賤……」
從大門到內廳這短短的一段路,我已經把祖母哄得合不上嘴了,那眼角的皺紋就沒有舒展開過。
永安侯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始終幽暗晦澀。
我知道,他覺得我在用一些低賤討好人的手段蒙蔽祖母。
笑話。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不是成年人必修的課程嗎。
只要我愿意,這侯府上上下下我都能哄得開開心心的,包括他。
但他一張鞋拔子臉拉得老長,看我這個親閨女跟看仇人似的,誰愿意熱臉貼過去打。
總之我不愿意。
祖母喝了口茶,清了嗓子。
「既然雪迎回來了,吩咐管家盡快做好開宗祠準備,讓我乖孫進族譜。」
永安侯淺噙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
「開宗祠進族譜可以,但是得重新取個名字。」
「你原來的名字現在已經給了寶珠,我會找君山書院的三竹先生重新為你批字。」
「不必,我這名字已經用了十六年,早已習慣。」
永安侯再次蹙起了川字眉:
「你非要無理取鬧嗎?」
「既然回來了,就該忘掉過去,雪迎這名字終究上不得臺面。」
我嗤笑一聲:
「上不得臺面?我的名字出自「比年十月君初來,梅花破雪迎君開」,這可是千古流傳的名詩,不會吧,難道永安侯連這都不知道嗎?這可是考學人必學的呀。」
「啊!我忘了,父親的爵位是世襲得來的,好像不用參加科舉吧。」
永安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猛地一掌拍向桌面。
5
可惜,這巨大的掌聲只嚇到了需要看他臉色的人:娘親、柳姨娘以及江寶珠。
娘親的身子瞬間僵直,滿是祈求地看向我。
我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撫,余光又極其眼尖地看到了對面江鈺與江寶珠偷偷交疊的手。
我立即大喊:「哥哥,你牽姐姐的手干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被我引了過去,江寶珠立馬將手抽了出來,滿臉通紅。
「我,我,我手上有個木刺,哥,哥哥在幫我看。」
我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原來是有木刺呀,讓我來看看,我可會挑刺了。」
說罷,我就作勢要向她那邊走去,江寶珠連連擺手,甚至后退了兩步。
「不,不麻煩妹妹了,已經弄出來了。」
「已經弄出來了呀。」
我重新回到娘親的身邊,一臉可惜。
永安侯猛地站了起來,臉色比他鞋底子還黑,一看就是一腔怒火沒發出來、快要氣急攻心的模樣。
都怪我,打斷了他剛剛即將爆發的火山,也不知道會不會憋出什麼問題。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字一句道:
「本候還有事,宗祠的事等我忙完再說。」
這是想用「入族譜」來拿捏控制我了,我翻了個白眼,一臉不以為意。
見此,他的加大了音量咬牙切齒:
「往后我們會對外稱你是寶珠的雙生姊妹,從小身子骨弱在庵里祈福養病,最近才接回來,若是讓外人知道你是在煙花之地長大的,哪個正經人家的公子敢娶你。」
「你自己可以不在意,壞了江府的名聲,你讓你哥哥姐姐怎麼娶親嫁人。」
說罷,他甩袖離去,袖子被甩得呼呼作響。
我目送他出去,笑死,我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他還期望我在意別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