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殿下不如去屋內瞧瞧。西域新進貢了只漂亮的波斯貓,如今正養在暖閣呢。」
小禮子諂媚地笑著,任由周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腳踢在他臉上。
「死奴才還不帶小爺我去,小心我叫父皇砍了你們的腦袋。」
西域進貢來的波斯貓皮毛油亮,每日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我們這群下人腿上曬太陽又或是在廊下跳來跳去,撲著光影,靈動又俏皮。
等我壓下一口血氣,悄聲進屋時。
只見大皇子周昭掐著那波斯貓的脖子,重重摔在地上。
貓慘叫了一聲,身體痛苦地抽搐著不一會兒就沒了氣息。
我驚恐地看著地上的波斯貓,見貓不再喘氣周昭又盯上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臉笑著開口。
「你就是母妃說的沖撞了她的那個賤婢吧?」
孩子天真的笑容綻放在我的面前,我卻覺得如墜冰窖。
那是世間最純粹的惡意,未被馴化歸束讓人的靈魂不住戰栗。
「來人,給我把她拖到院子里去。」
暖閣的園里有兩個裝了活水的大水缸,天干物燥暖爐火氣又旺這水還是我今早親自挑的如今已有了薄薄一層浮冰。
我的腦袋穿碎了浮冰,被踩在凳子上的周啟一把摁入水里。
他身旁的守衛,盡職盡責地架著我讓他們的主子盡興。
水侵入了我的肺里,我的劇烈地掙扎著浮出水面。
余光見小禮子不顧一切地沖出了暖閣后,又被夏啟摁回了水里。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視線漸漸模糊。
「皇后駕到!」
聽見這聲,我放心地暈了過去。
我罕見地夢見了我娘,那個漂亮溫柔的女子在夢里抱著我唱小調。
唱著唱著我娘就吊死在了我面前,我再次沉入無聲的水底。
「不!」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驚醒了過來。
是暖閣的內室,紀慈正抱著我哼著什麼。
見我醒來,他用手觸了觸我的額頭。
「你發燒了,別說話。」
還不等他說完,外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紀慈趕緊放開我,隱入了暗處。
「貴妃娘娘到!」
太監尖銳的嗓音劃破了傍晚的夜空,一個慵懶的女聲不耐地開口。
「今日下午那個賤畜呢?」
「回娘娘的話,已經死了。」
張貴妃不滿地哼了一聲,揚聲道。
「那就把尸體刨出來,剁碎了喂獸閣那群畜生。」
「敢傷我昭兒,償命可是不夠的哈哈哈哈哈。」
波斯貓垂死掙扎時抓傷了周昭,惹得他去找張貴妃大哭這會兒就上門問罪了。
兩個侍衛闖了進來,拖走了發著高燒的我。
紀慈想要出來,被我的眼神制止了。
他們將我壓著跪在了張貴妃面前,波斯貓的尸體就在我的眼前。
張貴妃掐著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冷聲開口。
「又是你這個賤人。」
她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臉上,我偏頭被打得吐了血。
「給我亂棍打死!」
剛剛喊話的太監小聲地提醒道。
「娘娘,今日皇后娘娘發話說是留這宮女的性命。」
張貴妃只得不爽地又抽了我一巴掌泄憤,隨后想到了一個惡毒的主意。
她捏著我紅腫的臉蛋,壞笑著開口。
「這滿園的人都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她和那個近身太監三十板子。」
侍衛遲疑了,這三十板子怕是能要了我的性命。
「你們只管打,我只是說打她板子,又沒說要她性命。
她自己身子弱死了,與我何干?」
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咬著牙一聲不吭。
倘若我今日活下去,必定叫他們母子二人血債血還!
09
匆匆趕來的皇后終結了這一場以殺戮為名的酷刑,將我從張貴妃手上救下。
張貴妃臨走時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顯然是記恨上了我。
雖然沒挨上幾下,但持續性的高熱仍奪去了我半條命。
紀慈每次都是放下藥就走,我知道他是在躲著我。
小禮子不解地在我們這間傳話,他開口道。
「也不知你和干爹怎麼了,那日的皇后是他求來了的,為此還誤了上工的時辰被皇帝好一頓責罰,你昏迷的時候他一站就是一夜,如今你好轉了他反而開始不見你了。」
我淡淡一笑,沒有搭話。
紀慈是在愧疚,在怨恨他自己沒能護住我。
當晚他仍是立在我的窗前,并未出聲。
我在燭火前,挽指做蝴蝶。
蝴蝶的影子從窗框上飛起,落在紀慈的眉眼間。
我看著窗紙外的身影,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不怨你……」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緩緩滑落,影子一動蝴蝶就被燭火吞食了。
要起風了……
「十日后賞梅宴,皇上結束后會來暖閣。」
燭火也被風吹熄了,重疊著的影子消散在了夜里。
紀慈的聲音顫抖著,呼嘯著的風吹得窗紙呼呼作響,掩蓋住了那哽咽的聲音。
他哭了。
10
十日后的賞梅宴,我如愿爬上了龍床。
我被皇上抱起來的時候,轉頭看到了紀慈。
他仍是立在陰影處,沖我扯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依偎回了皇上的懷里,悄悄掩去了泛紅的眼眶。
窗外的影子佇立著,我流著淚感受著心臟一點點地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