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公公讓冬禧伺候嘛……怎麼,冬禧哪里做錯了嘛?」
「你你你……」見紅著耳根的大太監急了半天,道不出個所以然我就順勢依在了他的懷里。
紀慈一把推開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開口。
「去打盆水來,誰讓你擅自揣測咱家的用意的。」
不等我出門,紀慈的干兒子先敲響了房門。
「干爹,睡了嗎?」
紀慈招呼我到他的身后,打開了門。
小禮子見我在屋內,神色有些意外被紀慈不善的視線一掃立刻低下頭沉聲開口。
「門口被丟了人,您快去瞧一眼吧。」
紀慈帶著我出門前還不忘披上件披風給我,晚風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涌入我的鼻腔。
門外一個只著里衣的小太監被丟在草叢里,若不是胸腔微弱地起伏著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是今早跟在王貴福身邊的那個面容姣好的小太監,他的干兒子。
紀慈的身體從目光接觸到這小太監身上的鞭傷就開始變得僵硬了,我悄悄牽住了他的手。果不其然被他瞪了一眼,僵硬的身體卻微微緩和了。
「暗門子里的東西,這麼多年了王貴福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暗門子?」
紀慈不答,只是對著小禮子吩咐道。
「拿床被子給他蓋上,若是明早醒了帶進屋去拿點藥給他。」
看到小禮子微微不忍的目光,他搖搖頭繼續說道。
「若是死了那就是他的命,看他的造化吧。」
一陣夜風拂過,穿著單衣的紀慈顯得越發單薄。
我愣了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哪怕惡毒如紀慈到了深夜也會顯得落寞吧。
「你若是也想凍著,就凍一夜吧。
」他一回頭見我憐愛地看著他,沒好氣地開口。
我連忙跟上他,這廝是真能凍我一夜。
我真是瘋了,會想著憐愛這個陰險狡詐的大太監。
05
那晚紀慈吃了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輕輕從腳踏爬上了床尾。
見我上床他也不惱,順勢依偎在了我的頸窩。
「冬禧,你那日為何會出現在那?」
紀慈吃醉渾身冰涼,蹭了蹭我的頸窩從我身上攝取這暖意。
平日束在三山帽里的長發鋪了滿床,與我的頭發交織在一起。
我在燭火下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道。
「去自盡。」
紀慈嗯了一聲,玩著手邊頭發不一會兒果然纏在了一起。
「怎麼進宮的?」
「被我爹賣進來的。」我被他拽得有些疼,小聲地嘶了一下。
那兩縷頭發越纏越緊,被不耐煩的紀慈上嘴咬斷了。
我錯愕地看著叼著頭發的他,他唇間有了點點水光在燭火的映下分外顯眼。
更像食人心魄的妖精了……我不住地想著。
紀慈又靠回我的身上自顧自地開口。
「咱倆算是同病相憐啊,小冬禧。你賣了多少兩?」
「十兩。」
「嘖嘖嘖,我可是賣了足足二十兩。同批的小太監就我賣得最多。知道為什麼嗎?」
他雙眼迷離臉色潮紅,見我搖頭唇尖的那抹艷色便湊近了我。
「因為我長得好看。」
紀慈彎了彎眼睛,笑意浮上了眉眼我試探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醉倒在了我懷里。
也不知這晚醉鬼太監記得了多少,但終歸是把我調去了暖閣。
門外的血腥味散盡了,我回頭望了一眼幽深的宮道。
第一縷陽光灑在了已滅未滅的紅燈籠上,預示著天將破曉。
06
在暖閣的日子是無聊又愜意的,沒哪個主子愿意在這寒風天出來找樂子。
除了還是見不到皇上外,我對這份差事滿意得不得了。
小禮子在暖閣做了掌事太監,也分外拂照他干爹的對食。
吃得飽又凍不著,我的面容越發嬌艷和小禮子也混熟了起來了。
年歲相近,仔細一問又是同鄉自然比他人熟絡。
更不用說紀慈這層關系了,小禮子平日壓抑久了逮著我這個能說話的倒也顯示出了幾分孩童心性。
不出半月,大到皇上幾日來一次暖閣小到紀慈愛不吃豌豆,全都被我套了出來。
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淡地過去,直到小禮子急匆匆地附在我耳邊。
「冬禧,干爹出事了……」我與他對視一眼。
冷宮那日的事暴露了,紀慈直接被打入了慎刑司拷問。
我們終于買通了慎刑司的守衛時,已經是兩日后了。
入夜我拎著食盒悄悄溜進了牢房。
第一眼見到紀慈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他倚靠在墻上渾身是血看著有氣進沒氣出了。
聽見動靜,他是失了焦的眼睛向牢門看來,見來人是我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出來。
「你怎麼來了?小冬禧」
聽著他虛弱的聲音我的眼眶紅了,紀慈見我如此想抬手摸摸我的頭。
受了刑的手指抽動著,他皺了皺眉。
「別哭,還沒要死呢。」
見抬不起手他苦笑了一聲,我將食盒打開一勺一勺地把粥喂給他。
「真難吃,你放了豌豆吧。」虛弱的大太監努力地笑著,眼淚一滴滴順著粥流進了碗里。
他的腿血肉模糊一片,手指也受了絞刑身上更是數不清的鞭痕。
紀慈從來是昂首的刻薄的,如今卻碎在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