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認為，女人是會輕易地屈從于權力、財富和權威的。」

他手上用勁，嘴上卻在調笑：「可太女這身骨頭，卻猶如梅枝般清傲……與我抱慣的軟玉溫香比，更多幾分剛硬。」

「我知你一貫瞧不上我，若不然，當初在多摩，你也不會剪去這一頭垂地的長發。」

那雙手漸漸沿著肩膀往下走，我正蹙眉忍受，卻聽他低聲道：「不知為何，愈是得不到，我便愈是會做著有關你的夢。」

「就在昨夜，我還夢到與太女舉案齊眉，恩愛纏綿……」

我淡淡開口：「那只是個夢。」

「我當然知道那是夢。」對方按住我一側身子，抬頭吹氣，冰冷氣流如毒蛇在我身上游走。

「只是，真的有那麼真實的夢嗎？」

「夢中不過數年，你我便恩情斷絕，你在死前詛咒我家國覆滅，暴尸荒野，那時我才知道……」

「你似乎，從未愛過我。」

面對誅心拷問，我卻一言不發。

趙秉繼續呢喃：「不，你不僅不愛我，我甚至感覺你一直想殺了我。」

說話間，那雙鷹隼般的雙目轉來，漸漸浮現出戒備與殺意，我不為所動：「我是想殺了你。」

「但這一世，你對不起的人并不是我。」

「所以，你的命不該由我來取。」

「你承認了？」

見我不遮不掩，趙秉一臉不敢置信：「你怎麼敢承認的？你就不怕，我對你……」

說罷他粗暴伸手，裂帛一聲，便撕開了我的衣襟。

大片肌膚頓時袒露在外，迎著陣陣涼氣和那餓狼般的眼神，我淡淡道：「殿下若想羞辱我，此為下策。」

「我多摩女子并無貞潔觀念，強幸于我而言，不過是鈍刀切肉，有一些苦痛，卻談不上羞恥。」

「而我既不會為此哭天抹淚，也不會為此尋死覓活。

」

說罷，我撿起發篦，繼續梳著自己過肩的長發。

身后人面色難看：「我還當你多高潔！」

「原來竟，竟如此放浪！」

我笑道：「分明是你強迫我，卻要罵我放浪？」

被我一語道破，對方頗為狼狽：「笑話，我堂堂一國之君，需要強迫你個外族女子？」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滿腹欲念卻無處發泄，趙秉狠狠踢翻了一旁的青銅連枝燈，神情扭曲而猙獰：「也是，你多摩流行走婚，一個女子往往經歷數個男人，哪有我大夏女子秉性高潔？」

「依我看，你和你母親，都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31

趙秉愈辱，我卻愈笑。

年少時，我也曾游學多國。

行過萬里，我才知道女人當家的多摩國，在林立的國邦之中，是多麼怪異的一朵奇葩。

這里革除風雨，溫暖和諧，更無父系家庭中的暴力，年輕人奉行走婚，無需父母許可，只需看對了眼，男女雙方互贈花環，便可走婚。

這之后，男人稱情人為「阿夏」。

女人稱情人為「阿住」。

然而，這種暮合晨離，互相自由的男女關系，在外國卻被鄙為未經開化的蠻夷。

他們不知道，多摩人從不亂性。

哪怕我的母親貴為女君，也不過經歷三個情人。

第一位便是我的父親，他與我母親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惜身體荏弱，不待我成年便撒手人寰。

第二位便是初嵐的生父，姬烏。

作為來自宛國的縱橫家，他在一次出使中與我母親交好，兩人聚少離多，只得無奈分手。

再就是現在，母親身邊追隨的一名溫柔解語的臣子。

這漫長的人生里，她作為君王，從不放縱自己的欲望，卻被那些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君主認為私德有虧。

這一切，僅僅因為她是女子。

這簡直是……荒謬。

聽他口不擇言，我只覺莫名荒唐：「莫非我一個外族人，也要為你們大夏男子守貞嗎？」

生性淫蕩，人盡可夫。

對女子來說，這似乎是最嚴厲的指控。

但我并不覺受辱：「好讓殿下知道，我多摩國女子，不在乎貞潔烈婦的虛偽光環，只要屬于女子真正的權利。」

「想做我的『阿住』，你，差之遠矣。」

32

那夜，被我拒絕的趙秉怒不可遏。

他將我貶到了最偏僻的耳房居住，一切待遇都降到了最低等，闔府上下，只有琴女偶爾來照應。

我也不在意，自顧帶著孩子生活。

一晃大半年過去，小月兒漸漸長大了。

她生得肥肥白白，玉雪可愛，看著是個健康的孩子，只除了一點——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總不看人。

我請府里的醫正看過，都說胎里帶的頑疾，無藥可醫。

可暗地里，琴女卻悄悄告訴我。

「夫人，府里的人不可信任。」

后來，趁著趙秉出使烏孫的間隙，她偷偷出府，為我找來了民間的扁鵲。

可那游醫一句診斷，卻如晴天霹靂，將我整個人都劈得呆麻了。

「什麼，中毒？」

「是啊，這種毒會使胎死腹中，許是母體強悍，運化了大部分毒素，這孩子才得以幸存。」

涉及皇室陰私，對方不敢多言，敷衍幾句便離去了。

這之后，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誰能想到，趙秉需要嫡子，便狠心毒殺自己的親女？

此舉與禽獸何異？

不，他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或許前世，小月兒便是因這毒夭折的。

而這一世，有強悍的母體保護，她并沒有死，而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望著睡夢中還在吧唧嘴的小嬰兒，琴奴黯然道：「府中的醫正，可以通過脈相辨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