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偷偷跟我說，雖然欽天監斷言她腹中骨肉是未來天子，但她覺得生個小公主也很好。

無論是男是女都好。

可我和蕭衍，卻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利用、算計過她。

許珂死后，容妃一應待遇供應如常。

我也暗中敲打過其他嬪妃，不讓她們在容妃面前提起許珂。

可她最后還是選擇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我想，這樣也好。

24

宮變結束后的第十日。

朝堂之上，開始不斷有臣子向蕭衍進諫，說此次宮變皆因我而起。

無數將士和宮人，在這場變故中丟了性命。

若蕭衍不除了我這個禍害，何以慰這些人的在天之靈。

其實他們不是不知道，蕭馳是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謀反。

只不過他們這群人，都是許珂蕭馳針鋒相對之后，被提拔上來的有志之士。

自然看不得自己效忠的君王身邊，有這樣一個禍國妖妃。

蕭衍將所有說要處置我的奏折留中不發，甚至還當面申斥了幾個言語激烈的臣子。

可這些大臣們卻越挫越勇。

大有不把這事解決了，別的事再緊要也要先放一邊的決心。

為此蕭衍想要推行下去的新政，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進展了。

但他在我面前，還是同往常一樣。

我們一起用膳，一起到上林苑散步，然后又一起就寢。

朝中發生的一切，他從未提過半個字。

我知道，他是要護著我。

25

冬至這天，宮城里飄起了大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和蕭衍在東暖閣里吃起了火鍋。

時令的蔬菜，鮮切的羊肉，還有裹滿蘸料的面條。

雖然簡單，但我們兩個都吃得很開心。

就當是最后的最后，留下些開心的回憶吧。

放下筷子的那刻，雪也慢慢停了。

蕭衍本想牽著我去院子里堆雪人，卻被我拉住了。

我們長談到了半夜。

最后, 他紅著眼問我：「你當真對這世間, 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

只說自己當初答應過阿穗，等我離開了宮城, 就帶著她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可如今阿穗不在了, 仇也報了, 我唯一的執念也沒有了。

他本想再說些什麼, 可當他看到我一臉釋然的樣子時，終究還是被我說服了。

從前蕭衍是昏君, 自然可以有妖妃伴在身側。

可如今天下百廢待興，他又有中興大盛之志, 那身邊就不能再有妖妃了。

而我在答應成為他靶子的那刻起, 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第二日，蕭衍身邊的總管內監李長，帶著一道圣旨和一杯毒酒來到了東暖閣。

我沒有絲毫猶豫。

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這毒酒發作很快，不過片刻的功夫, 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 我腦中閃過了很多畫面。

有阿娘，有阿穗，有莊嬤嬤, 有小春桃，有蕭衍。

也不知到了下頭, 能不能看見阿娘和阿穗。

她們會在哪里等我嗎？

我真的真的很想她們。

26

可天不遂人愿，這次我又沒有死成。

蕭衍將鶴頂紅換成了龜息散。

又讓姜耳偷偷把我的「尸體」送出了宮城。

原來, 姜耳竟是蕭衍的人。

當初也是姜耳得知我賄賂了御前奉茶宮女的消息，怕我做傻事，才提前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蕭衍。

希望蕭衍能看在我報仇心切的份上，饒我一命。

結果竟成就了這樣一番因緣際會。

姜耳臨走前，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包裹。

我把包裹打開后，映入眼簾的就是堆成小山狀的金條還有一疊厚厚的銀票。

里面還有一本我沒學完的詩集, 和一只活靈活現的草蚱蜢。

而包裹最下面，是一封信和一個玉玨。

這個玉玨，是蕭衍的愛物。

幾乎從不離身。

是他母親送給他的。

現在, 他又送給了我。

我展開信紙, 上面沒有落款, 只寫著短短兩行字。

「天高海闊, 任君高飛。快意平生, 喜樂無憂。」

這時，窗外又落雪了。

天也越發的冷了。

阿穗曾跟我說, 江南是個四季如春的好地方。

我想, 那就先去這里看上一看吧。

27

多年以后，走過很多地方的我，又回到了京城。

如今百姓們安居樂業，天下海晏河清。

我在熱鬧的集市邊上，支起一個糖水小鋪。

夏天買酸梅湯, 冬天買芝麻糊。

又是一年冬至，我被這天冷得直哆嗦。

想著趕緊收了攤子，回家吃個熱鍋子。

可還沒等行動，就聽見有人說：「老板娘, 請給我一碗芝麻糊。」

我循聲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笑盈盈的桃花眼。

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完-

澄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