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勉心細的女人們知道哪里的菜價低，如何把最便宜的菜做出豐富的口感。

那些玲瓏心思，消息靈通的則去街上四處尋找，打聽有無接受女人做工的地方。

可惜這種地方實在是太少了，除非是賣身去做奴婢丫鬟。

哪怕是抱著不大的希望，她們仍然每天留意著，直到看到那張薛家貼出的招工告示。

從薛家招女工開始，失去價值的底層女性走出家門，開始為自己而勞作。

皇商薛家的名聲更上一層樓，百姓稱贊，而達官貴族們則觀望著想分一杯羹。

薛映雪的名字也更加頻繁地被各個夫人小姐提及。

電動織布機經過改良后，能織出更加精美的布料。

薛映雪便將這些布料為自家衣料店供貨，薛家衣料店的面料精美又獨一無二，一時間風頭無兩。

至于淘汰下來的織布機，她便高價賣給想分一杯羹的商人或達官貴族，一份錢牟兩份利。

薛父看著獨女逐漸獨當一面的經商才能，也就歇了招個上門女婿繼承家業的想法。反而開始琢磨招個愿意生孩子、溫柔顧家的女婿來為女兒打點家里。

11

這頭宋淵忙著照顧女兒，久未出門。

再次出門時，他已經懷了二胎。

他生下了梧陽公主喜歡的嫡長女，可帝后那邊卻更希望公主膝下能有個男孩，于是數次召他進宮提點。

梧陽公主的意思是以后公主府會傳給小郡主，可宮里那兩位明里暗里都表示，公主府還是要有世子繼承為好。

于是宋淵一咬牙，又懷上一胎。

上回生產的痛楚還歷歷在目，可他別無選擇。

畢竟在他生下嫡長女后，公主后院那幾個都停了避子藥，爭先恐后地開始備孕。

他很有危機意識。

這胎尤其不穩，除了整日孕吐，還時不時有滑胎的跡象。

每日公主府都能聽到他捂著肚子嚎叫。

他與那柳子書幾乎同時被查出有孕。

于是這日，公主高興地攜二人一同逛街，正好走進了薛記衣料店。

宋淵覺得，自己太久未出門，這世界都大變樣了。

街上多了許多女人，擺攤叫賣的，在酒樓打雜工的，甚至好幾家店鋪的老板都是女掌柜。

眼下這間薛記衣料店便是從掌柜到店員都是女人。

失去了生育優勢的女子不應該一無是處嗎？怎麼反而看起來越過越好了？

女子怎麼能出來做工、當掌柜，她們能做得好嗎？

不需要回答，因為眼前這家上京最受追捧的衣料店就是答案。

更遑論它背后的薛映雪，是如今商界最炙手可熱的女老板。

宋淵回院里后，便悵然若失地坐著。

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只是他，坐在高位的掌權者們終于也意識到了不對。

無數的折子遞上，抨擊如今的世風日下，女人不守婦道拋頭露面，拋夫棄子的比比皆是。

在這些折子的描述里，女人勞作經商、建房種地，甚至出海捕魚，上山打獵。

本以為她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離開了家庭和男人便什麼都不能干，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然而大家都是兩條腿兩條胳膊的人，憑什麼誰比誰差呢？

皇帝意識到這一切的起因，那個男人后庭生子的愿望。

原本，他也和眾多人一樣，覺得這是件好事。

可現實告訴他，再這樣發展下去，女子的地位越來越高，已經隱隱有撼動權威的趨勢。

這時他才想起來老祖宗是如何規訓女子，那些三從四德的意義。

他們想要掌控自己沒有的生育能力，于是他們折斷女子的羽翼，斬斷她們之間的聯結，經過漫長的時間將她們困于宅院，讓她們相信，你們離開了這方宅院，便什麼也不是。

然而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們忘了一切的起源，自大而理所當然地認為，女子本就是做什麼都不行。

如今幡然醒悟，皇帝頓時覺得火燒眉毛，阻止這一切迫在眉睫。

皇帝立即頒布了幾項詔令，禁止女子經商，禁止商鋪招用女子，甚至規定了女子每日出門的時間。

一旦逾矩被發現，處以重罰。

12

發完詔令后，他又想起了始作俑者宋淵。

皇帝召了梧陽公主入宮，說駙馬犯了影響國運的重罪，應當立即收監處理。

但念在他如今懷有皇家血脈，允生產之后再行處理。

梧陽公主并不知道宋淵如何惹得龍顏大怒，只答應下來，打算回去問個清楚。

正要出門，皇帝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叫住了她。

「梧陽，生為女子，你也該自己生育一子，這是女子的天性和職責，切不可忘。還有你院里那些男人，收斂著點，別叫天下百姓看著你一個公主不守婦道，違背祖宗規訓，像什麼樣子！」

「父皇，我貴為公主，為何還不能自由行事？生產之苦，既有人替，為何還要自己受著？」

「況且，有權有勢的男子哪個不是后院有許多女人，我如何便不行？」

皇帝氣急，抬手便砸了個奏章過來，打落了梧陽公主頭上的珠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