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你給孩子起個名字罷。若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與孩兒都已經沒有命在了,他發起病來,不受控制的……」
我點點頭,望著懷中安靜睡著的孩子,因著早產,臉還沒有我半個巴掌大。
「屹然山立,安然無恙,就叫『屹安』罷。」
我把孩子輕輕放在她身旁,蘇清雪蒼白的臉上終于浮上一絲笑容,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此生我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望他平安喜樂,『屹安』這個名字好。」
蕭承瑾傷勢不重,只是這些天來夢魘纏身,身心俱疲,便睡得久了些。
皇帝最終還是念及和蕭承瑾的親子情,把他貶為庶民之后,又在舅舅鎮守的西北給他置了一座宅子,讓他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臨行那天是桃花盛開之際,京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桃花瓣隨風飄落碾碎成泥。
蘇清雪抱著孩兒站在一旁,我看著她的側臉,安靜溫順,帶著些許憔悴。
她一腳踏入鬼門關,細細養了這一個月,面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瞧不起她一貫的做派是真的,看著她蒼白的臉,不忍心也是真的。
父親只有我與蘇清雪這兩個女兒,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妹妹。
她既已落魄至此,我又何苦再落井下石。
于是我與她說:「你其實不必與他同行,憑蕭承瑾的所作所為,你大可以與他和離。」
「長姐。」蘇清雪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細碎的惆悵,
「屹安不能沒有父親,我當初費盡心思嫁給他,我這輩子就該和他相看兩厭。」
她嬌生慣養至今,行事從不在意他人感受,如今竟也會為孩子妥協。
我點點頭,不再多言。
蕭承瑾路過我的時候想說些什麼,我側過身去在他前面開口,仿佛多瞧他一眼都覺著臟了眼:
「如今你是有孩兒的人了,勿再荒廢下去。」
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終歸還是在的,不管再怎麼生氣失望也還是在,只是已經被他消耗得所剩無幾。
蘇清雪與蕭承瑾離開后,香姨娘跪在我母親腳邊,磕著頭求她:
「夫人,我知曉自我進丞相府那日,就該一輩子伺候老爺夫人,可夫人心善,從未虧待過我……
「如今,妾斗膽請夫人和老爺讓我離開,清雪心疼她的孩兒,可是我也心疼我的孩兒,如今她離我那麼遠,我該怎麼活……」
西北天寬地廣,再多她一個又能如何。
母親與父親對視一眼,輕輕扶起香姨娘:「往后歲月,望婉筠珍重。」
我看著香姨娘的馬車走遠,知曉塵埃落定,是該好好算賬了。
27
京城茶樓的廂房里,方之延急得干瞪眼:
「清和姑娘,我好歹是青鸞國的皇子,你這麼把我抓進來,不怕影響兩國關系嗎?」
「皇子言重了,你自從到了酈國便不見蹤影,太子殿下只是想盡一下地主之誼,請你喝喝茶。」
我笑容溫和,轉頭望向蕭承予:「太子殿下,我說得對嗎?」
「沒錯。」蕭承予笑得更是溫柔。
方之延睜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相信:「你們將我麻翻了帶過來,這能算是請?」
「怎麼不算呢?」我向后一倚,「你一沒在東宮地牢,二沒在宗人府,這京城最大的茶樓,難道不配皇子身份?」
自從那日酒樓之后,我與蕭承予便覺得他不對勁,可一直沒有證據。
好在一直派人盯著他,在蕭承瑾的事情發生后,立刻便將他「請」了過來。
「你看。」方之延動了動嘴巴,「我現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動,怎麼喝茶?」
我看向方之延,收斂笑意:「既是喝茶,嘴巴能動便夠了,對待客人自當尊重有加,可對待歹人卻無須那麼客氣。」
若煙走上前,將杯中茶水倒在地上,頓時冒起一股青煙。
方之延見我來真的,舌頭開始打顫,半天說不出話:「你你……你想干什麼?」
「這些時日,你除了聽蕭承瑾的墻腳,還做了些什麼事情?」
「我什麼都沒做。」方子延繼續嘴硬,「酒也不讓我喝,又沒有合適的公主,我除了聽聽墻腳還能干什麼?」
「沒有順便在他的飯菜里放些旁的東西?」
「沒有,絕對沒有。」
我見他不識抬舉,溫吞一笑:「若煙,侍候皇子喝茶。」
方之延慌了,視線看向蕭承予:「蕭承予,你管管你婆娘,你管管她呀!你們家到底是誰做主?」
蕭承予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笑容溫潤:「你眼睛能動,難道看不出來?」
「你相信我呀,我真的沒做!」
話音落下,沒人搭理他。
方之延認命地移開視線,看著越來越近的若煙,忙不迭改口:「我說,我說。」
28
接著,方之延便一五一十將他如何給蕭承瑾下藥的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蕭承瑾去軍營之前便中了毒。
他本就不賢,這樣一來更加暴躁易怒。
再加上他偶然間見過方之延鬼鬼祟祟的背影,便一直吵鬧有刺客。
起初下人們還相信,可說得多了便再無人肯信,被廢黜之后更是只當他受挫得了瘋病。
府中妾室接連跑了個干凈,只有蘇清雪敢接近他。
「區區一個廢太子,廢人一個,你們何苦為他費心思?他總是無趣無趣,這段時日整日又哭又笑,可不是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