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
這個團圓年過得不盡人意。
父親看著蘇清雪整日腫得如桃子一般的眼睛,無奈之余只剩嘆氣。
香姨娘更是整日愁眉不展,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能說些什麼,自是心中積郁,沒幾天就病倒了。
我勸蕭承瑾,在丞相府不要延續他在東宮時的那一套,不論他聽與不聽,話止于此。
新年第一天,我在房中繡著春衫,待三月后,蕭承予穿上正合適。
他喜淡色,喜素凈,衣物上仍給他繡了清雋的竹。
其實之前我也時常給太子做衣物,只是他不怎麼愛惜,也很少穿。
兩年前的中秋夜,太子當著我的面將我贈他的衣物轉贈他人之后,我便再也不為他做這起子無用功。
日落時分,若煙從房外進來,給我帶來蕭承予送來的同心墜,盒底有一幅畫,
畫的是那天我與他湖上泛舟。
遮天蔽日的荷葉,一朵朵出水芙蓉鑲嵌其間。
我提筆,在桌前繪一幅踏雪尋梅,畫上女子身后的披風長了許多,腕間金鈴栩栩如生。
我是沒想到蕭承予對我會那麼深情的。
回憶往昔,他每個季節都會站在我書房窗前,予我合時宜的花。
春季迎春,夏季合歡,秋季海棠,冬季臘梅。
歲歲年年,如此往復。
22
二月初,蕭承瑾被廢,蕭承予被冊立為太子。
不出幾日,蕭承瑾便像發了癔癥一樣,時不時地又哭又笑。
大夫只說他是憂思過重,沒有大礙,多休息幾日便會好。
父親恐他傷了蘇清雪,便吩咐下人先把蘇清雪接回丞相府,待蕭承瑾神志清醒了再做打算。
只是沒想到,蕭承瑾一怒之下帶走了蘇清雪,揚言要我去換,他說我若不遵從,他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密林深處,正是父親當年救了皇上的地方。
深山入口,我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蕭承瑾,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蕭承瑾,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如今還有人樣嗎?」
蕭承瑾神智混亂,拉著蘇清雪退后幾步:「我已經不是太子,現在誰都可以捏死我,我不能坐以待斃!」
「殿下……」蘇清雪聽他這麼說,眸中又隱隱地泛著淚光。
「你到底想干什麼?」我看著他,只道是恨鐵不成鋼,「你想帶著我一起去死?可是我還不想死。」
「我顧不得這麼多了,沒有人信我,沒有人信我快死了……」蕭承瑾緊張地環顧四周,拉扯間,蘇清雪不慎跌坐在地上。
「蕭承瑾,她腹中還有你的孩子!」我一時氣急,沒想到他竟瘋到這個地步,無奈走上前去,「放了她,我跟你走。」
蕭承瑾一把放開蘇清雪,任她跌在地上。
我望著一臉淚痕的蘇清雪,還是出言安慰她:「父親馬上就會來的,屆時,跟他回丞相府罷。」
就在這時,蕭承予追了過來,見蕭承瑾這般瘋癲,神色緊張:「皇兄,你冷靜點,莫傷了清和。」
蕭承瑾冷笑,緊緊握住我的手腕:「蕭承予,你還要和我搶?如今你已經是太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蕭承瑾。」我擔心他會走極端,輕聲提醒他,「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無須鬧得這麼難看。」
「你放了她,我跟她換。」蕭承予眉心緊皺,緊緊盯著他,「我做你的人質。」
蕭承瑾聞言輕笑起來:「你當我傻?只要我放開她,你就會沖上來跟我拼命。」
「你想要什麼?我一定幫你辦到。」蕭承予眸中帶著懇求,不敢輕舉妄動。
「你給我跪下!」蕭承瑾怒視著他,聲音驟然拔高。
話音剛落,蕭承予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蕭承予你給我起來!」我又急又氣,在蕭承瑾的身前掙扎,「蕭承瑾,你瘋了?他是你弟弟啊。」
「蕭承予,你害我時怎麼沒想過你也有今天?」蕭承瑾沒想到他會這麼干脆,有一瞬間的失神。
說完這句話,他眼神暗了暗,拖著我上馬:「不怕死的,就跟我來。」
23
離幽暗之處越來越近,我的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飛鳥的驚鳴。
離蕭承予越遠,我的心越往下沉。
蕭承瑾的馬是他生辰那日我送他的。
舅舅親自挑選,萬里挑一,據說能日行千里,蕭承予自是追不上。
于是一路上我解下同心墜和我發間的珠釵扔下。
已是深夜,隱蔽的山洞里,我安靜坐在石頭上,聽山頂的水滴落。
蕭承瑾背對著我生火,我看了看手中的石頭,最終還是沒有砸向他。
蕭承瑾聽見石塊落地的聲音,望了望我,唇邊牽起一絲冷笑:
「省省罷,把我砸死你也逃不出去。這密林深處荒草叢生,你扔下再多珠釵他也看不見。」
「你沒瘋?」我皺眉,不解的情緒盡數落入他眼中。
「有人想讓我死,給我下了藥,我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
蕭承瑾啐了一口,話音中真假參半,「我剛才的確不清醒,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此刻總該清醒。」我起身往山洞外走去。
蕭承瑾追上來拉住我:「你上哪去?若在這深山中迷路,你還有命活嗎?」
「就算死在這深山中,也比在你身邊強。」我揮開他的手,轉過身去不看他,「我即將與蕭承予成婚,此時與你在一處,實在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