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溫言軟語,哄得蕭承瑾更加不知天地為何物。
蕭承予風塵仆仆從祁縣趕回來時,太子已經深陷蘇清雪的溫柔鄉。
饒是蕭承予苦口婆心勸阻,他仍是鐵了心要與我退婚。
4
賜婚的圣旨到達丞相府時,正是夏末初秋之際,花影重疊,香風細細。
蘇清雪第三次撥弄她滿頭珠翠,我終于放下繡了一半的帕子抬頭望她。
櫻唇杏眼,膚白勝雪,當真是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
她昨日接到圣旨后又受了父親的責罰,今日便到我處來找回些面子。
「姐姐,若不是你不懂得服軟,這東宮的太子妃之位哪里能輪得到我呢。」
蘇清雪的手撫上發間的金釵。
一顰一笑間,步搖叮鈴作響。
我順著她的指尖望去,滿頭的珠釵首飾,恨不得把全部家當都戴在身上。
見我一眼不眨地望著她,蘇清雪眸中清波流盼,唇邊滿溢怡愉笑意:
「這支雙鳳銜珠步搖是小娘專門請工匠趕制,就連鑲嵌其間的珠玉也是上好的翡翠,全京城僅此一支。」
一顰一笑間,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我細細看她,心中冷笑,這趾高氣揚的模樣,哪里是自小受盡冷眼和欺凌的樣子。
「畢竟妹妹即將成為太子妃,最有價值之物自當給最尊貴之人。」
她以為我在意太子,在意太子妃之位,便故意來氣我。
我揶揄地說完這句話,不管她再如何說,皆是盈盈一笑,垂眸不語。
我的母親是忠臣遺孤,自幼養在太后身邊,與皇后情同姐妹,父親在圣上還是皇子的時候便屢次保他性命。
當年還是三皇子的圣上,被奸人設計圍困深山命懸一線時,也是我父親救了他。
我唯一的舅舅華臻,如今是正一品定遠大將軍,西北領兵三十萬,出生入死,戰功赫赫。
饒是皇帝尊我母親一聲「姐姐」,她也自是擔得起。
母親常說,太子未定,先定了太子妃。
我生來就是鳳命,是將來的一國之母,我若真的想要,根本不必去爭,自有人為我鋪好路。
可如今的太子德不配位,怨聲四起。
太子妃位,焉知是福還是禍?
5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樹梢搖曳,蟬鳴涌動。
蘇清雪離開時仍意猶未盡,我小憩了片刻便前往書房讀書。
時值正午,院中將謝盡的合歡枝條忽然延伸到我窗前,在我身前遮下一片陰影。
我微瞇眸子,瞧清來人樣貌:面若冠玉,眉目舒朗。
如玉的指尖輕捻合歡遞到我身前,我低眸,望見他袖口銀線織就的竹葉。
「六皇子今日如此得閑,想必是丟失的貓兒已找到了?」我輕一挑眉,揶揄他道。
蕭承予唇邊漾起柔和的笑,忽而俯身,輕輕銜住我指尖未用完的半塊綠豆糕。
側顏如玉,黑發如瀑,幽淡的冷蘭香縈繞在我鼻息,胸腔發緊,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清和。」
他喚我,轉身望向府門外頭,笑容如霽月清風,「走。」
十里荷塘,清香陣陣,我與蕭承予泛舟湖上,悠閑飲茶。
蕭承予正襟危坐,視線輕輕落在我眉間:
「皇兄與你都決意退婚,父皇無奈前日封了清雪為太子妃,圣旨應該已到府上。」
「這些時日,辛苦你周旋了。」
我淡淡道,細呷清茶,茶香在口中蔓延開,微微清苦后回味甘甜。
當日太子執意退婚,蕭承予在殿前與他據理力爭,一向溫吞和煦的人竟也能那麼堅定地分毫不讓。
我站在他身后望他,雍容閑雅,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薄唇一張一翕間便讓蕭承瑾啞口無言。
「你心儀皇兄已久,我恐你多思多慮。」
對面的人這麼說,目若朗星,頰邊那一抹紅如濯清漣而不妖的蓮。
「說謊。」
我輕聲拆穿他。
本也好奇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假,可偏偏某個人,自小到大一說謊就臉紅。
我好整以暇地喝著茶:「不必如此試探我,你知我不是會為情所困的人。」
6
天色將暗,余暉也盡是溫柔。
不遠處夕陽晚唱,視線所及余霞成綺。
我吩咐若煙拿來一個包裹,輕輕遞與蕭承予:
「我按著你前幾日送來的花樣制了披風,德妃娘娘不喜奢華,九里香清麗素凈,你一并帶回去罷。」
蕭承予望著我手中的披風,眉間微不可尋地輕皺了一下:「當心熬壞了眼睛。」
「無妨。」我知他是憂心我,「閑暇之余,不費什麼工夫。」
蕭承予點點頭,眸光溫煦,輕輕拘禮:「承予代母親先謝過。」
我望向他腰間香囊,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嶄新的遞予他:
「許久之前贈你的還用著,如今已舊得不合身份了,便換了罷。」
蕭承予是德妃之子,自幼熟讀四書五經,是皇子中最有學問的,沉穩但不老成,是個溫柔清舉的翩翩公子。
以往閑暇時我總愛刺繡,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太子覺得我性子沉悶,不愛靠近我身邊。
蕭承予精通書畫,便搬來筆墨紙硯,他繪蘭花樣子,我來繡制。
如今皇后宮里的物什,大到屏風披風,小到錦帕香囊,皆出自我與他之手,清雅脫俗。
7
回到府中,正遇母親在庭院的池邊喂魚,側顏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