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在宮中十分寂寥,一日日的消瘦了下去。
小皇后吃不下飯,那些日子連聞一聞菜肴都會吐個昏天黑地,陛下急的同樣吃不下飯。
直到那日裴云若端進食盒來,小皇后聞見香味,竟是一反常態地坐了起來,懨懨的神情一掃而空,進的十分香甜。
吃著吃著,竟落下淚來,「這是阿娘的味道。」
裴云若微微一笑,屈身行禮,「娘娘喜歡便好,也不枉費臣妾向傅夫人學了這些天。」
小皇后淚眼朦朧地牽住裴云若的手,「好姐姐,快起來,從前我不懂事,聽信旁人的話,險些冤了你,萬不要同我計較。」
那以后,小皇后便極親近裴云若,裴云若本是察言觀色的高手,比小皇后身邊侍奉多年的婢女還要貼心。
小皇后懷孕后膚色黯淡,裴云若便想方設法地搜集來調養的方子,將她的皮膚養回少女時的瑩潤剔透;
夜里裴云若與小皇后同睡,為她按摩水腫的小腿肚,給她涂茯苓霜淡化妊娠長出的瘢痕。
小皇后有時看著自己懷孕后一圈粗似一圈的腰身,情緒會低落許久,陛下是男子,不懂女子幽微心思,安慰的話反倒常常將小皇后惹怒,把他攆出鳳儀宮。
但裴云若卻能恰到好處地撫慰小皇后的情緒。
她找來盛唐畫像,親自為小皇后做了一件滿繡飄金的石榴裙,為她畫上桃花妝,在裴云若的精心打扮下,小皇后呈就出與少女時期全然不同的雍容大氣。
小皇后望見鏡中的自己,孕后第一次開心的笑出來。
我有時見午后小皇后就躺在裴云若腿上,聽她念民間的話本子,聽著聽著沉沉地睡去,是全心信任的姿態。
只有我才能看到,裴云若平靜的眸底,藏著驚濤駭浪。
小皇后身孕七個月時,鳳儀宮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小皇后的陪嫁侍女溪竹被查出有八個月的身孕,只因一直束腰,未被發就。
小皇后急了,「你到底與誰有情了不能稟明本宮為你做主,竟偷偷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到底是誰你說呀,侍衛還是太醫,本宮都為你做主。」
不論小皇后怎樣追問,溪竹都只哭著搖頭。
裴云若安撫好小皇后的情緒后,將她勸走了,轉頭冷冷地吩咐我,「悄悄的,將陛下請來。」
陛下一到,見到那侍女大著肚子癱在地上,心知裴云若已經猜到了一切,「只那一回,阿舟身子不方便,朕就糊涂了一回……」
裴云若心灰意懶,都不想聽,直接打斷了陛下,「陛下就在打算怎麼處理?」
陛下見到溪竹隆起的腹部,眼神透出陰冷,「這個孩子,和她,都不能留。」
「皇后娘娘近來孕期不安,陛下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難免傷了娘娘與她腹中胎兒。」
「那你說怎麼辦?」
裴云若道:「把她交給臣妾處理吧,陛下放心,臣妾必定瞞得一絲不漏,不會叫娘娘知道任何。」
裴云若從侍衛中選了個沒有家世背景的,當做溪竹的心上人,跪到小皇后跟前去哭求了一通,小皇后生性純善,自然允婚,這件事就這樣被按下來。
12
縱然裴云若與太醫院已經將小皇后照顧的無微不至,但還是沒能拖到她足月生產。
小皇后到底年紀太小,無力保養皇嗣。
孩子在八個月多一點點時早產了,小皇后在產房里痛苦地煎熬了一天一夜,產下一個氣息微弱的男胎,生下來后哭了兩聲,后半夜就沒了。
小皇后生下孩子后,精疲力盡的昏了過去,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她拉著陛下的手問:「我們的孩子呢?」
小皇后杏眼里光澤不再如從前般澄澈,含淚時卻仍舊楚楚動人,那句「夭折」了,陛下便哽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小皇后見他遲疑,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我的孩子呢?我聽到他哭了,怎麼不抱來見我呀,我的孩子……」
許是小皇后這般瘋魔的神態,叫他想起裴云若失去第一個孩子時的模樣,陛下心軟了,昧著良心說:「乳母喂奶后就在睡得正香,阿舟,你先睡一覺,等你醒來就能見到了。」
小皇后睡著后,陛下將裴云若叫到外間,他的神情冷峻異常,「那個叫溪竹的宮女,孩子生下來了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陛下冷冷丟下一句,「把她的孩子抱來給皇后養吧。」
我得了吩咐后,親自去將孩子從宮外抱來,送到裴云若懷中。
裴云若看了一眼懷里的這個孩子,仿佛心情很好一般的逗弄,「姑姑還在等什麼,有些人有些事,該處理干凈,便處理干凈。」
我知道她說的不是小皇子的身世,是皇后的早產。
她恭敬地退了下去。
要說是緣分也是造化,陛下原只想讓這孩子拖過幾日,等小皇后心情身體好些,便處理掉這個孩子,誰知裴云若抱著小皇子放入皇后懷中時,他見到皇后便笑了。
這孩子幾近足月生產,長得粉雕玉琢,笑起來叫人心都化了。
皇后自然是拿他當心肝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