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從小最喜歡對我講她的苦難遭遇。她說姥爺從小就虐待她，經常把她抽個半死，于是我從不給姥爺好臉色。

她說我爸年輕時長得丑還賭錢，把她打到流產，于是我十分討厭爸爸。

最后，我堅定地站在我媽這邊，最終導致眾叛親離。

我媽卻在眾人面前一臉心痛，說沒想到我這麼無情，直到死，都沒人給我燒紙。

再睜眼，我回到了八歲那年。

1

面前是一個兩層大蛋糕，上面有一顆大仙桃，旁邊是個熟悉的小老頭，這是我姥爺五十四歲大壽這天！

我看著姥爺，頭發有點花白，但身子還硬朗，他就坐在我旁邊。

我不禁眼眶一熱，我死的時候，綁匪給家里所有人打了電話，除了我媽以外就只有姥爺打通了。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電話里他的聲音顫顫巍巍。

「你們別動我外孫女！我給你們湊錢！」

我從小到大都沒給過他好臉色，還幾次把他氣進醫院，到最后他還記得我是他外孫女。

「靜靜怎麼了?」

老頭看我不說話盯著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我搖搖頭，耳邊的頭發遮擋了眼里的淚水。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歡姥爺，我卻還坐在了他最近處。

這個位置是上桌之前，我媽特意挑好的。

坐下前，她特意囑咐過我:「靜靜，你姥爺雖然小時候那麼對媽，但媽也咬著牙長到這麼大，媽知道你不喜歡姥爺，但他今天過生日，你別鬧。」

從小到大，我聽的最多的就是我姥爺怎麼虐待我媽，讓她大冬天跪在地下，一跪就是一晚；要麼就是不給她飯吃，把她的書包扔到爐子里，諸如此類的，數不勝數。

所以從小在我這里，姥爺就是一個大壞蛋的形象，每次姥爺來看我，我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

「你看著你姥爺桌上的蛋糕了嗎？兩層的大蛋糕，還是媽給買的，他小時候雖然沒讓媽吃過一口好的，但他老了媽也就不能跟他計較什麼了……」

我媽帶著委屈的語氣蹲在我面前繼續說，上輩子她說完，我心里對姥爺的火氣更大。

憑什麼他小時候那麼虐待我媽，到老了，我媽卻要這麼孝順他?

我從小都十分能共情她，我媽經歷的苦難，總是能把我說的潸然淚下。

她說她是大人，要懂得人情往來，所以以前就是再委屈，現在也不能表達了。

我那時不知道什麼是人情往來，我聽懂的就是這些人欺負過我媽，我媽受了委屈，得我幫她出氣。

于是從小到大，我一次又一次地替她表達對我姥爺的厭惡，每次姥爺傷心的離開，我媽都給我拿一堆好吃的，然后把我抱在懷里說:「媽真沒白疼你，這世界上就你最會心疼媽了！」

許完愿，我姥爺笑著切了塊蛋糕遞給我，蛋糕上有大半個仙桃，他把好的都遞給我。

上一世，我壓根就沒接眼前這塊蛋糕，冷笑地看著他說：「姥爺，你小時候那麼虐待我媽，我媽買的蛋糕，還好意思吃呢！」

當時我姥爺臉色瞬間就變了，坐在對面的舅舅一把將筷子拍到了桌上，我說完就跑了。

我根本不清楚的是，我媽在我跑開后，在桌上對著幾個人說:「這孩子這麼大了還不懂事。爸，你別跟她一般計較！我婆婆那邊一直背著我跟她胡說八道……」

她又著急又虧欠說的潸然淚下，我姥爺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怪你，她奶奶瞧不上咱家，你也不容易……」

我媽嫁到我們家的時候，家里欠賬，我奶奶掏了一筆錢才還上。

所以這麼多年，我姥爺都覺得虧欠我媽和我奶奶。

每一次我替她出頭之后，在姥爺這邊，我媽就說是我奶奶教的，等到奶奶那邊，她又說都是我姥爺教唆的。

所以我哪邊都得罪，這兩邊都覺得我媽帶著我不容易。

2

這一次，我接下了手里的蛋糕，笑著對姥爺說：「姥爺，生日快樂！」

我姥爺愣了兩下，然后抹了把眼角，答了好幾聲，「哎，快樂，姥爺謝謝靜靜……」

桌上的人也有點意外，我從來都是這邊不討喜的存在，沒想到我今天沒作妖。

我舅舅還笑著說:「靜靜上學了，長大了！爸，看把你高興的！」

我吃了口蛋糕，是那種很劣質的奶油，但很甜。

我媽卻突然從桌下踩了我一腳，眼里帶著幾分意外，也有慌亂。

如果我變成了懂事感恩的孩子，那誰來幫她立辛苦孝順的人設?

她勉強笑著跟桌上的人應和，「是啊，我們家靜靜長大了，最懂得心疼媽媽了！」

最后一句話加重了語氣，轉過頭來委屈地看著我。

小的時候我也試著開口問舅舅他們，姥爺是不是像媽媽說得那麼不好，每次沒等我說完，我媽就一副委屈的眼神看著我。

好像我不信她的話，不跟她共情就是背叛了她。

我把手里的蛋糕推給媽媽，對姥爺說：「媽，你吃，我姥爺小時候苛待你，沒讓你吃過好的，你現在多吃點！」

桌上靜了一下，我姥爺的臉色一下子不好看了，我舅舅斥責我:「爸從來沒虧待過我姐！你這孩子怎麼又胡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