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怎會縱得你如此惡毒善妒！」

這些年，兩人不是沒有過爭吵。

可顧玨卻是第一次對她說這樣重的話。

岑柳吟心中有些慌張。

像是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手中流走。

她慌亂道：

「顧郎，你聽我解釋，我——」

「不必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朕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

「岑柳吟，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模樣，多麼令朕作嘔。」

他的話語如雷霆般將岑柳吟的靈魂劈裂成兩半。

作嘔……

他說她令人作嘔……

岑皇后呆呆地跌坐在地，像被抽空了靈魂。

皇帝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直接越過她，走到我身邊。

當著岑柳吟的面，他一把將我攬在懷中，愛若珍寶地詢問道：

「容娘，你沒事吧？」

我定定地望著他。

一身的倔強終于冰雪消融，怔怔地落下了一滴淚。

「蕭郎。」

我一頭撲進他的懷中，悶悶道：

「帶我離開這里。」

岑柳吟的顧郎。

現在，卻是我的蕭郎。

我埋在皇帝懷中，雙肩不斷抖動。

皇帝以為我在哭泣。

他知我平素最是倔強孤傲。

練舞時，哪怕是崴了腳，整個腳腕紅腫得不成樣子，也不曾稍微露出一絲吃痛的神色。

當著他的面落淚，這還是第一回。

這是受了多麼大的委屈？

皇帝心疼得不能自已。

當著眾人的面，他直接一把將我抱起。

就這麼一路抱著我，打算走回摘星樓。

我乖順地靠在皇帝懷中，腦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往后望去。

他沒有發覺，我正隔空與岑柳吟對望。

更沒有發覺，上一秒還楚楚可憐的我，此時臉上全是不加掩飾的嘲諷與惡意。

「你——輸——了——」

我張開嘴，用嘴型無聲地對岑柳吟道。

岑柳吟被我刺激得幾欲瘋魔。

她叫囂著：

「賤人！我要殺了這個賤人！」

目光所掠，正好看到我遺落在雪地的金釵。

于是，她不顧一切地拾起那根釵子，像個瘋子一樣朝我沖了過來。

「啊——陛下小心——」

我驚呼一聲。

原本那釵子是沖著我來的。

可皇帝在聽到我的驚呼后，下意識地回了頭。

于是，那金釵精準無誤地，捅進了他的眼睛里。

10

皇帝右眼瞎了。

對我來說，這倒是意外之喜。

原本我的計劃，只不過是想引著岑氏劃破他的手臂或是面容。

畢竟皇帝是九五之尊，萬金之軀。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那也是蓄意謀逆，理當問斬的大罪。

于是，這一次，岑氏的廢后詔書終于下來了。

【……廢為庶人，打入冷宮，欽此。】

無數的宮妃侍女被虐殺時，他置若罔聞；

唯一的子嗣被謀害時，他無動于衷；

哪怕是不久前我被岑皇后針對時，他雖一副對我滿腔深情，對岑柳吟萬分失望的模樣，卻到底也沒有下旨處罰她。

然而，岑柳吟一傷到了他，他立馬知道痛了。

廢后的詔書下得雷厲風行。

所以啊。

男人嘴上說得再愛，心中真正在意的，也只有他自己。

廢后詔書一下，闔宮震驚。

我知曉有今日局面，乃是岑氏自身的愚蠢惡毒，與皇帝的自私薄涼共同導致的結果。

但在其他宮人看來，便是我正面打倒了皇后，成為了新的六宮之主，無冕之后。

畢竟，先前得寵過的妃嬪，在被召到椒房殿后，全都非死即殘。

而我不但全身而退了。

皇帝甚至還為了安撫我，破例將我直接冊為貴妃。

這樣的榮寵，曾經從未有過。

可在我看來，這還遠遠不夠。

阿姊死得那樣慘烈。

而岑柳吟只是失去了后位。

這怎麼夠？

11

皇帝瞎了一只眼后，性情大變。

從前，他還能裝出幾分溫潤君子模樣。

而現在，則是徹底地展現出暴虐的一面。

有個低位妃子，在看他的殘眼時露出了一絲恐懼，他直接命人將其雙眼都挖掉。

妃嬪侍寢時，他忽然發怒，直接將其送回，更是常有的事。

漸漸地，他不再招幸別的妃子，只全心全意宿在我的宮里。

「我一看到她們那些恐懼憐憫的神情，就想吐。

「容娘。這世間，唯有你對朕是真心的。」

我得到了岑柳吟都未曾有過的專寵。

宮人都在猜。

皇帝會不會力排眾議，將我這個出身低賤的舞女立為皇后。

至于廢后岑柳吟，用不著我出手。

六宮之中，沒有一個人不對她恨之入骨。

墻倒眾人推。

她們唯恐岑柳吟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日日在皇帝身邊訴說岑柳吟的種種惡行。

前朝的彈劾，更是從未停下。

皇帝本就因為右眼被刺一事，與岑柳吟離了心。

日復一日的讒言，更是讓他開始愈發厭憎岑柳吟。

甚至到了聽到她名字，都覺得頭疼的地步。

岑柳吟的父親戶部侍郎上書為女兒爭辯，他直接一怒之下將其流放到了千里之外。

宮中人人彈冠相慶。

以為岑氏再無復起之日。

然而，很快，一個消息便如晴天霹靂般傳來。

岑柳吟懷孕了。

太醫診斷，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消息一經傳出，后宮人心惶惶。

不少人來到我的宮殿，想試探我的態度。

可她們不知。

縮在洞穴里的毒蛇，是殺不死的。

唯有把她引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