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終于實現了自己來羊城第一年時許下的愿望，擁有了自己的尖頂小別墅。

本來打算，那一年不回老家過年了。

豈料，我爸的電話打了過來。

「曹馥，今年過年你回家住吧，房間你媽幫你收拾好了。肯定能住的，曹方他們一家三口回老房子住了……」

人真是簡單又現實。

當你弱小時，怨憤會被視作可笑、張狂、無理取鬧。

當你強大時，連不經意說的話，都會有人奉若圣旨。

我聽著我爸小心翼翼的話語，不由得想起了上輩子女兒出國之后，好多年都沒回來過年。

我也是這樣輕聲細語地詢問，生怕有一句就惹到她掛了電話。

對于兒女, 我真的很愛他們。

可世間, 哪有那麼多盡如人意呢？

「曹馥？」

我回過神, 笑說：

「爸, 不如你和媽來羊城過年吧。肯定夠住, 我買了別墅。」

我爸沒有直接給我答復, 如何取舍, 也是一樁學問啊。

32

快到年底, 我發完年終獎給員工之后, 給程灝一封推薦信，讓他到我的老東家（一家上市的港資公司）去上班。

程灝嘆息：「是因為我追求你，所以你要這樣安排？」

我輕笑說：「是一部分，主要你年輕有為，現在更合適去更大更廣闊的舞臺見識世面, 能力有更好的發揮。」

程灝和我說起了，他高中時逃課去網吧，被一群社會青年揍了。

有個好心的姐姐遞了包紙巾給他，并且和他說了一句改變了他一輩子的話。

「那年我父母離婚，我覺得人生也就是那樣，所以我逃課抽煙混網吧，恨不得就那樣爛下去，起碼我父母會多看我一眼, 可他們沒有啊。

是你點醒我，不能再爛下去了。」

我想起了那件事, 也想起那句話。

「我要是你, 絕對不會讓自己今后，活得像今天這樣窩囊。」

一開始重生回來, 我覺得自己的上輩子好不值。

可值不值, 哪里是別人說了算？

分明就是自己的不甘心。

我不是事事都要圓滿，只是我實在討厭被人討厭。

明明那麼辛苦了，到頭來全是遺憾與悲哀。

我不能再走從前的路。

所以, 我花了快十年的時間。

叫自己從粗鄙淺薄的「奶奶」, 慢慢修煉到現在事業有成的女老板。

這麼辛苦才攢夠的資本, 足夠讓我在經濟上或是情感上不再受任何人的擺布。

33

往事很感人，可我還是拒絕了程灝。

「那我以后還可以回來？」

程灝無比誠懇地看著我。

我莞爾一笑。

「當然，你在上市公司做出實績, 那可是搶手的人才，我還不得給你個副總當當。」

程灝離開時, 眼角暈開了紅。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不只是能做伴侶，并肩作戰的伙伴也不錯。

下班了, 我走出辦公大樓，寒風襲來。

我不由攏進了外套。

羊城的冬天是沒有下雪的，倒也符合我的心境。

不信人間有白頭。

在經過商店靠街的巨大櫥窗時, 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拉著一名老婦人，在喊：

「奶奶，你看看這個！」

童聲稚稚，叫我想起了孫女呦呦。

回首方知佳期誤，重來處處是良辰。

現在是公元 2005 年, 距離呦呦出生還有十好幾年。

如果真的有緣分的話，我會不會在這個世間，重新見到我的孫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