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說是來退尚書府的親。
樓燁一番說辭大致意思是在去年夏,平定云城水匪之患時,他曾被一位心地善良的云城姑娘救了。救命之恩,樓燁需得以身相許。而對于歸來的我,他也有諸多抱歉。
世子府給我與虞綰綰各自送上幾箱賠禮,表示歉意。
我坦然收下。
虞綰綰收到禮物后,叫人將那幾沉木箱子丟出府去,竟是氣得吐出了一口血。
緊接著重病不起。
滿心算計,多年來竟成空。不是毀在她千防萬防的嫡妹手上,而是栽在一位普普通通的云城平民女子上。
母親也是氣,我倒三言兩語撇開樓燁勸好了她。
我曾去看望過虞綰綰。
虞綰綰滿面紅瘡,凄愴地對我說:「你看我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大夫說是憂慮過度、心氣郁結所造成的,只要調養好身體不要亂抓就可以褪掉。
「只是一時的。」
我搖搖頭。
「你得不到樓燁,我也得不到樓燁,」虞綰綰惡狠狠道,眼神中竟透露出一絲快意,「你最好別是來嘲笑我的。」
「你并不知道從前賣我到花樓的拐子是誰派來的。」
虞綰綰心虛道:「我只是見死不救,我從小就討厭你,憑什麼要救你,是你自己讓拐子尋了機會。與我何干?你自認倒霉吧!你真的活該。」
「是姨娘讓你帶我去游花燈會的,你起先并不知情,」我陳述道,「但這麼多年過去,想必你也早已猜出事情原委。」
虞綰綰大驚失色。
她伸手欲揪住我。
「你!你要對我娘做什麼!虞宛清,你敢!你豈敢!父親定然不會饒過你們!」
我微微后撤,她一時不察竟從床榻上滾落了下來。
「你素來愛慕樓燁,我竟不知你對他情從何起。樓燁對我總有幾分愧疚,我會讓他知道你和你的母親是一丘之貉。」
我十分不解,為何虞綰綰的執念會是樓燁。
為什麼,就會對一個人深愛至此。
我不理解,無法感動深受,卻可以用這一點來使她驚懼。
愛是枷鎖,愛是弱點。
愛只會叫你任人拿捏。
我看向虞綰綰。
晚間同母親一同用膳,母親只道:「宛清,這些事情娘親會替你出氣的,你可不要被這些腌臜人物污了。」
多年后我重見母親,只覺得她風吹就要倒。
如今看她,卻是為母則剛。
愛使人強大。
8
父親從朝堂上回來的模樣一日比一日憔悴。
稀奇的是,不僅是舅舅,就連國公府的勢力竟也開始打壓父親。
尚書府的門楣不再光耀,往來門客越來越少,連行走的商販也不再愛往此處來。
一時間,門庭冷落。
我曾聽見父親求母親:「瑤娘,你到底要怎樣。」
母親只道:「將那賤婢發賣出去。」
「我與她到底是少年夫妻,如此做豈非叫人詬病?」父親不肯應允。
少年夫妻?
那母親又算什麼?
又過了一月,父親扛不住壓力,府里的姨娘被送到莊子上了。父親所謂的少年夫妻,終究也抵不過這一月。
我知曉這事還是因為虞綰綰鬧到了父親跟前,父親又將我訓斥一頓。
他不能拿娘親怎麼樣,自然找我出氣。
可憐他這麼大年紀還看不清娘親最在意的人是誰。
娘親當晚便派人去了莊子。她復又心疼地摸摸我,帶我出去踏青賞玩。不論娘親怎麼樣,在我這里都是最好的娘親。
春日里的風箏飛得高高的,路邊打馬而過的少年公子看直了眼。
少年公子不過三日便派人來我家上門提親。
父親卻直言我不過是花樓婢子,能有貴公子肯娶我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那公子只道家中有事,便又退卻了。
可見心理準備還是沒有做好。
母親當即冷了臉:「那個賤婢也合該去花樓。」
「瑤娘,瑤娘,我錯了,你別對她再做什麼了。」父親聞言立即拉著母親,不依不饒。我喊人拉開父親,自此母親身邊多了幾位會功夫的仆役。
母親說一不二,姨娘自是去了花樓。
她一把年紀,還要遭受此等羞辱。
「你父親偏心眼是偏到骨子里去了,為娘一定替你瞧個比樓世子還要好的。今日這等見色眼開之徒,不要也罷。」
我彎了彎眉眼,笑意淺淺。
「我只信母親。」
9
世子府這個月皆在查探官宦世家的車夫,這點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搜尋一圈無果之后,樓世子竟又想起我來。
許是覺得我也有可能是笙兒。
樓燁真正上門的那一日,備了數百抬聘禮。
我笑問他:「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不早,」樓燁眼中些微布了紅血絲,「我處處來晚一步,總叫你吃苦了。」
「那夜之后,你在想什麼?」
他苦笑一聲:「雖我說了那番話,但我總覺得不能就此愧對于你。」復又數月不見,此見樓燁,我又覺他風華盡斂,與云城初見之時又有了許多不同之處。
我好整以暇。
「那幾日我在想,回京之后,該給尚書府一個怎樣的決斷,又該對你怎麼樣。」樓燁對上我目光,繼續補充。
他的眼神仿若久別重逢。我不禁想,溫文爾雅的將軍,這樣的描述烙在他身上并不顯得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