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家里的溫度特別高，三十八九度但是沒有開空調。

來不及想那麼多，我們只能先把婆婆送去醫院。

醫院的醫生都認識我了。

重生以來，來了太多回了。

婆婆中暑了，還感染了病毒。

我不敢想象她經歷了什麼。

這次婆婆病得很嚴重，畢竟上了年紀，前不久還食物中毒過，昏迷了三天才醒。

醫生說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若是再晚點送來直接可以入土了。

我這幾天要守著她，還要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她醒來的時候腦子都有些不太靈光，半天才想起我是誰。

之后的記憶斷斷續續的，一下正常一下不正常。

醫生說后遺癥很嚴重，以后一定要好好休養。

12

一月后我看婆婆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問她為什麼不開空調。

她支支吾吾地說她不熱。

「媽，你都中暑了，還說不熱？」

婆婆沉默半晌，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一次大病讓她的白發又多了，病態的臉上明顯憔悴不已。

「媽想著，我一個人在家，開空調多浪費電，你們也不容易，關了省點電費，誰知道會中暑。」

「那你怎麼會感染病毒，你是不是又吃壞的東西了。」

婆婆聽著我的話，看向我，有些心虛：「你們不是出去了嗎，我一個人飯菜做多了。忘記放冰箱了，可是我看過的，聞著不臭的，吃起來也沒味道，怎麼就壞了呢？」

婆婆說完后好像又傻了，重復著那句：「怎麼就壞了呢？」

婆婆的話讓我又氣又心疼，看著她生病的樣子氣又發不出來，只能憋在心里。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媽，以后別這樣了，你生病花的錢比起省的電費和菜錢貴多了。

」

看著婆婆難受的臉色，我又怕自己說話太重，雖然我并不知道她是否聽得懂。

所有發生的事，這一樁樁一件件讓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找個時間和婆婆好好聊聊，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然早晚得出事。

某天婆婆看上去精神很足，行為也很正常，我趁機和她聊了起來。

我和她說話她還有些緊張。

「媽，你不去旅游是因為家里的菜還沒吃完，對嗎？」

婆婆沒有回答我，但是旅游回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把婆婆送去醫院之后，我發現旅游前煮的蘿卜燉排骨居然還剩一點點，聯想到婆婆的性格其實很好猜出來的。

「媽，我知道你很節儉，我也支持節儉。如果下次我們出去玩，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可以等家里做好的菜吃完之后再去，這樣也不會浪費。」

「還有我和張成能賺錢，不需要你省電費，你只需要健健康康的，不生病，就是不給我們添麻煩了。」

婆婆一直沉默。我推心置腹地說了很多，我真的希望她以后好好的。

在我說完之后，婆婆突然哭出聲來。

「曉依，媽也不想這樣，但是我害怕。

「張成他爸走得早，我一個人拉扯他，我也沒什麼文化，他小的時候我只能靠打零工賺點小錢。那時候我買不起兩盒牛奶，我買了一盒告訴張成媽喝過了，媽不喜歡。

「家里的東西壞了我也不敢扔，經常偷偷吃掉，扔了就要餓肚子。

「張成好不容易長大了，成家立業了，你們結婚的時候你那麼有漂亮，性格也好。

張成舅媽說像你這種城里的姑娘是瞧不上我的，我又沒有文化，我一個人，我害怕呀。

「所以我就一直想做飯，想多干點事，這樣你就不會趕我走。我沒想到啊，沒想到那油不能吃，壞的東西都不能吃。」

我看著婆婆佝僂的身軀，花白的頭發，和渾濁的眼睛。

還有布滿傷痕的手拉著我，我都能感受到她手上的痕跡。

婆婆的話讓我很難過。

也許，婆婆這樣的老人，還有很多。

他們成為現在這樣，不只是自身觀念的問題，更是時代對他們的影響。

時代變了，但是她卻沒變。

我拍拍婆婆的背：「媽，我知道了。我們不會嫌棄您，更不會趕您走，但是以后不能再這樣了。你有不懂的，你可以直接問我或是張成，我們都會告訴你的。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夠了。」

13

婆婆聽著我的話突然拉著我的手更用力了：「曉依， 那天我不是故意拿壞雞蛋給月月吃的。

「我是覺得雞蛋有營養， 應該給小孩子吃，讓她快快長大，就像阿成小時候一樣，我有雞蛋都是留著給他吃的。」

說話的時候， 婆婆一臉希冀地看著我，生怕我不相信她。

「我知道的，媽。」

我知道婆婆不是故意的。

只是那天看著月月臉色蒼白的樣子， 我太害怕了。

我一再告訴婆婆， 不用那麼節省，壞掉的東西要扔掉， 可她就是不聽。

如果女兒真的出事了，我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婆婆。

萬幸的是， 女兒沒事，我們都可以重新開始。。

有時候不是一句我不懂， 我不是故意的， 就能撇開問題。

這一次，和婆婆談過之后，她變了很多。

不會再為了省電費， 不開空調不用洗衣機， 也不會再留著壞了的飯菜了。

我和張成都很高興，生活真的在變好。

現在回想起上輩子的事我還有些感慨， 若是我多關心一下婆婆，多關心家里的事情，和婆婆聊聊， 也不會到了禍事來臨的時候， 才發現婆婆一直在用油煙機里的油炒菜。

上輩子的我太忙了， 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

還好這輩子， 我們還來得及改變。

某天晚上，看著變好的婆婆， 張成也高興地和我聊了起來。

「媳婦，謝謝你。」

「那天，你聽到我和媽的對話了？」

我肯定地問張成，因為我看到他了。

我也希望他能做出改變，生活不是游戲，選擇了就要走下去。

以前的他尤其喜歡和稀泥， 什麼都在意，在意面子， 在意那些不懷好意的親戚，但自從婆婆變了之后他也變了許多。

「對，我聽到了。但是我害怕， 很早之前就害怕了。我居然不知道我媽乳糖不耐受，所以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責怪你。都是我太不孝順，讓我媽受了那麼多苦。」

「還有你， 我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媽， 好好照顧你還有月月。」

我笑笑，并不相信。

我還記得婆婆與舅媽爭吵的時候，他就只會站在一旁；還記得婆婆乳糖不耐受的時候， 他責怪我的語氣和眼神。

不過有什麼好在意的呢？不過是少一點愛罷了。

至少他的工資在我手里，他還能照顧女兒，還能洗衣做飯。

至少這次我們都活得好好的。

-完-

林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