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暢飲間,我傾吐我父親對我的冷落,他抱怨他父親對他的壓迫。喝著喝著,一男一女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美酒讓人喪失理智,趁著朦朧的月色,顧晏淮說他早已心儀于一女子,眸光卻堅定地朝向我:「我想帶她遠走高飛,和她一起遠離污濁的朝堂爭斗,遠離惱人的爭權奪勢。」
我只當他酒醉說起胡話,未予評價。
彼時,我是卑微的將門庶女,他是眾星捧月的侯府繼承人,注定都逃不脫這封建牢籠的束縛。
如今,他在朝中嶄露頭角,我卻已嫁作他人婦,執手相伴的憧憬早已成鏡花水月。
見我不出聲,他更是惱怒:「難不成你喜歡上了沈卿辭?」
我垂首:「他待我很好,這里的生活也比從前開心自在。」
顧晏淮冷哼一聲,不屑一顧:「蕭璟宣城外陳兵十五萬,蕭璟凌卻每日把酒言歡,不思進取。三皇子逼宮篡位之日,就是他沈卿辭一敗涂地之時!」
我臉色乍白:「你住嘴!」
他目光炯炯,滾燙的手掌縛住我雙肩,逼我與他對視:「你與他的婚姻,本就是皇上緩和兩黨爭斗的一步棋,如今太子大勢已去,東宮遲早易主,沈卿辭無力自保,更保不住你。小安,你跟我走,我定護你周全!」
「砰」一聲巨響,院門被人一腳踹開。
14
來人面若寒霜,眼光如刀劍冷冽,語調卻低沉得漫不經心:
「東宮主人只會是太子殿下,亦如我沈卿辭的正妻只能是她寧安,顧小侯爺怕是要失望了。」
幾個暗衛從說話的男子身后沖了進來,顧晏淮拼死與之纏斗,卻逐漸力不從心。
「別傷了他,他是我朋友!」
著一身天青色長袍的男人站定在我身邊。月色之下,打斗引起的刀風揚起他的衣擺和發絲,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眸,看上去有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他目不斜視,嘴角微抬:「朋友?顧小侯爺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我急忙挪開視線,臉頰羞紅。
「那是我誆你的……」
沈卿辭似心情大好,放聲大笑。
「兩年前,朝中大臣為巴結太子,曾向東宮敬獻美人,太子忙于謀劃,無心酒色,又不能明拒,正好我也嫌府里前來說媒的人太過煩擾,兩人一拍即合,便將太子與我有染的傳聞放了出去。」
所以傳聞是他們故意制造的?
「現如今想來,那些妖艷歌姬、賢淑貴女,當初招進府中也好……」
他刻意停頓,轉頭觀察我的臉色,見我撇嘴不悅,才趕緊接著說:「讓夫人為我拈酸吃醋,也總好過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拈花惹草。」
心緒劇烈起伏,心底那股酸澀瞬間化成了一絲甜。
哦,對了。
「他剛才說三皇子陳兵城外,隨時有逼宮篡位的危險!」
「哼,蕭璟宣的一舉一動我們都一清二楚。在他眼中,我們是籠中之鳥,其實我們是站在他身后伺機而動的黃雀。」
「可那城外的十五萬將士……」
「調動軍隊的兵符是蓉貴妃趁圣上中蠱期間拿出宮的,我已命暗衛重新偷了回來,現在藏在他錦盒里的應該是個蘿卜。」
「蘿……卜?」
「嗯,就是你中毒那天在膳房雕廢的那個,我瞅著精巧,值得蕭璟宣好好珍藏。」
「……」
「即便是十五萬軍隊進城,也敵不過我們城內的十萬御林軍和安插各處的十萬太子親兵。
」
我瞪大了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十萬親兵?什麼時候的事?
沈卿辭看我表情呆滯,便故意用手在我脖子上掐出一個紅印。
我吃痛得連忙捂住,但轉而明白了什麼。
沈卿辭語氣調侃不羈:「貴妃盛得榮寵,而皇后母族式微,太子沉迷享樂,聲色犬馬,不過是以退為進、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好在陛下圣明。」
「那皇上為何要削弱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勢力?」
「自然是為蕭老三的野心再添一把火。」
看得如此透徹,居然什麼都不告訴我!
他湊近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發梢,嗓音撩人心骨:「聽到夫人對我不離不棄,為夫真是好生感動。」
滾!
看到顧晏淮被暗衛敲暈帶走,我忽然覺得在這兩只老狐貍面前,他就像一只單純懵懂的小白兔。
15
果不其然,蕭璟宣遺失兵符,城外十五萬西北軍不聽調令,打道回府。可浩浩蕩蕩的勢頭還是引起了城內人的警惕和討論。
流言飛語傳進了皇帝耳中,他卻并未嚴查治罪,只是降了蓉貴妃的階位。
也許,他早就想借這一場注定失敗的叛亂,敲打某些人的狼子野心,向天下百姓表達儲君人選不容撼動的決心。
一場謀反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被撲滅了,波瀾不驚之下,是群臣對政局瞬息萬變的膽戰心驚。
三個月后太子妃有孕,在御花園的宮宴上,我再次見到了三皇子。
他沒了往昔的神采飛揚,看沈卿辭的眼神,有無限的哀怨。
我第一次見到當初替我呼救的宋襄,就覺得和她極為投緣。
她扶著微隆的肚子將我拉到一邊,悄聲道:「我得多謝你當初出手搭救太子和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