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大家看出他的害怕,于是將情緒轉換成抱怨:
「你們腦袋里都是屎嗎?沒搞清路況就跑出來了!」
前世是我在開車,罵的是我。
付雅和李晚霞都在安撫他。
而張弛則和他的兒子一樣,將不安轉化成對我的埋怨。
嫌我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貿然上路。
但現在開車的是張弛,還沒來得及把問題推我頭上,就被親兒子罵了。
他一臉煩躁:「誰能知道路堵了?你給老子好好說話。」
這應該是父子間的第一次沖突。
印象里,即便是上一世路上艱辛,張晨安亂發脾氣,張弛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不同于對女兒的嚴苛,他對兒子素來寬容。
但求生路上,滿懷希望中突然遭遇這樣的意外,是個人都接受不了。
最快的這條路不通,意味著我們要花更多的時間到達避難中心。
如果選擇其他的路還是堵,車根本無法通過的話,靠兩條腿走根本走不到避難所。
尤其張弛還要開車,壓力倍增。
上一世是我頂著這樣的壓力,無人理解。
這次輪到張弛。
就見張晨安愣怔片刻,口氣比張弛還兇:「老子就不!」
李晚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正處在崩潰邊緣,向著孫子說話:「行了,張弛,你少說兩句。」
付雅也不滿張弛吼她兒子,嘟囔著:「你自己走錯路了,怪安安干嗎?」
張弛炸了,氣勢洶洶地下車,猛地拉開中間的車門,沖張晨安大吼:
「你給我下來!」
張晨安知道張弛是他父親,也清楚張弛和我在一起結婚生子的原因。
這些年,張弛出于「愧疚」,對他極好。
花我的錢滿足他的物欲,用我的資源讓他進最好的學校。
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怎麼培養張晨安,也改變不了他和親生父親一樣惡劣的基因。
張晨安繼續頂嘴:「你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聽你的?」
張弛原本只是一時沖動,如今因為兒子的挑釁徹底化為怒火。
他一把揪住張晨安的領子,以期用暴力震懾他。
張晨安年少氣盛,才不怕他,直接一腳踹過去。
張晨安用了全力,不過張弛正值壯年,終究是更占上風。
雖是打了個趔趄,但手上未放松,反倒扯著張晨安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李晚霞見狀,趕緊起身勸阻。
張晨安隱約見個人影,下意識揮臂。
李晚霞沒站穩,被他推得重重砸在車門上。
5
巨大的聲響成功阻止了這邊激化的矛盾。
李晚霞癱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神。
我抱著嚇醒的橙橙,故作關心:「媽,你怎麼了?」
「我……」李晚霞想要撐著身體坐起來,突然臉色一白,啊地叫出聲。
就見她的右手手臂以明顯的角度彎曲,怕是骨折了!
李晚霞有嚴重的骨質疏松,大夫讓少喝茶和咖啡。
但為了炫富,李晚霞根本不聽我的勸告。
最喜歡去各個咖啡店打卡,發朋友圈,呼朋喚友給她點贊。
我死前,李晚霞曾細數我的諸多「罪狀」,以期讓殺死我這件事變得合理的時候,提到過這件事。
說我不讓她去咖啡廳,是瞧不起她,不愿意讓她花我的錢。
諸如此類的莫名的怨氣還有很多。
我那時才知道,對李晚霞所有的關心,在她看來都是我輕視她的證據。
我輕拍女兒的手因為激動在微微發顫。
在我的計劃中,李晚霞是第一個要死的人。
但現在看來,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她就要死了。
后面有段路需要手腳并用爬過去,她這樣肯定是過不去了。
親媽哎喲哎喲叫喚了半天,張弛才發現不對勁。
「媽,你怎麼了?」
「張弛,我應該是骨折了,趕緊送我去醫院。」
張弛沉默。
「還愣著干嗎?!趕緊呀!」
怪我之前太孝順,給了李晚霞她的兒子同樣孝順的錯覺。
然后在持續的沉默后,她突然意識到什麼,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愈發慘白:
「張弛,我疼得受不了了。」
同樣,李晚霞總在我面前賣慘,回回成功,也給了她錯覺。
以為對張弛也會有用。
可惜張弛不為所動,甚至沒有上前查看的意思。
他就站在另一邊的車外,皺著眉,對親媽的「不懂事」頗為不滿。
我開口催促:「老公,還愣著干什麼?趕緊送媽去醫院啊。」
「不行!」不等張弛說什麼,付雅急忙開口。
李晚霞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好啊!付雅,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
說著,李晚霞號哭起來。
付雅沒搭理她。
命都快沒了,誰還有心思為了面子功夫耽誤時間?
6
終究沒去醫院。
張弛按照導航上了不遠處的國道。
李晚霞自知改變不了什麼,哀號了一會兒就閉上了嘴,改為小聲呻吟。
她是真的疼。
其實應該稍微處理一下,再讓她吃點止痛片。
也不知道張弛和付雅是沒想到這一點,還是懶得管。
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中痛快。
突然一個急剎,沒有系安全帶的李晚霞因為慣性往前沖去。
她下意識用手去撐,連同骨折的那個手臂。
接著便是慘叫連連。
好容易被我哄睡的橙橙又被嚇醒,不安的大眼睛對上我的視線,又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