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如此粗暴行事,見到段無祁之前我就得死半路上了。
可老天終究是向著我的,我也沒自己想的那般命薄。
雙方對峙的第一刻,我還沒來得及對段無祁說些什麼,一支羽箭從我頭頂飛過,正中三皇子眉心。
那箭從極遠處來,見不到射箭的人,可我就是知道,送信的人不辱使命,救兵來自相府——是我姐姐。
只有姐姐有這樣的膽識和高超的箭術,能一次次救我于危難的,也一定是姐姐。
段無祁沖過來抱著我,竟是哭了。
我有些嫌棄:「真沒出息,你瞧見他綁我的那一刻,怕是怎麼把勝果拱手相讓都想好了吧?」
段無祁搖著頭:「你叫我走的時候我就想好了,他只要敢動你一下,我一定殺了他。我埋伏好了人,卻還是被五嫂搶先了。」
我沒感動沒意外,我想笑。
段無祁一邊含著兩包眼淚,一邊還兇神惡煞:「我一定殺了他!」
這畫面……竟然詭異地和諧?
一道女聲由遠及近:「這麼個大男人掉眼淚,我看得怪瘆人的。柳如畫,你也夠能忍,不給他一巴掌。」
我推開段無祁,投入了姐姐的懷抱,頓時無比安心,嘴甜道:「我就知道,救駕的事怎麼少得了我們巾幗大將軍。」
姐姐把我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開懟:「救什麼駕?好大的威風,你算哪門子駕,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確認我沒事,姐姐就馬不停蹄地去收拾亂局了,只把自己的披風留下,又把我裹厚了一層。
我心里高興,好像身上沒那麼疼了似的,拉住段無祁問:「你聽見沒有?我姐姐剛才說了,她不是來救駕的,她是來救我的。
」
段無祁罕見地停頓了幾秒,似乎在努力地回想,分析,重組語言:「她剛才……是這麼說的,嗎?」
衣服太沉了,壓得我好累,懶得和他爭辯:「弦外之音懂不懂?好姐妹的事你別管!」
……
陛下確實傷得很重,三皇子雖然不敢明面上屯兵陛下寢宮,卻叫人守住宮門,以護駕為名,不準御醫上前醫治。如果不是段無祁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
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已經元氣大傷,陛下臥病的這些時日,立了段無祁為儲。
若是放在三年前,任誰也想不到,最后會是段無祁做了這九五之尊。
即使詔書已下,還是有質疑之聲。坊間甚至傳聞陛下已經薨逝,現在是段無祁假傳立儲詔書。
就連我爹都有些惶恐陛下的決定,畢竟他曾經堅定地以為,我們姐妹倆嫁的人,這輩子都與皇位無緣。
何必惶恐呢?陛下自有他的打算。段無祁這些年的改變他最知道,且皇上和我爹君臣多年,深知其為人,所以他敢賭我爹爹的忠心。
已經出了這樣奪政亂國的荒唐事,他急需要我父親穩住天下文人的心,也需要仰仗我姐姐在邊疆抵御外敵。
更重要的是,柳家除了我和姐姐再沒有別的后人,在宮里這些年,他看得清清楚楚,我的身體纖弱到了何種地步,根本不可能綿延皇嗣。
待到我一死,柳家的風華也就到頭了,絕不會存在外戚干政的可能。
皇上啊,他是把每一步都算盡了。
其實人人都知道我活不長,只有這世間愛我的幾個人還做著傻夢不愿意醒。
這次的風波對我身體影響也不小。
段無祁這些日子既要為陛下侍疾,又要忙前忙后照顧我。
還好天氣漸暖,又是食補又是藥補,千辛萬苦終于把我養好了點,他自己卻肉眼可見地清減下去。
這下連姐姐都感慨:「你長半斤他要掉三斤,哪有這麼個熬法?再這麼下去過不了仨月,你倆就能是一對病秧子了。」
10
我握住姐姐的手,靠在她肩上:「這傻小子天生勞碌命,勸都勸不住。孩子大了,總不肯聽話。」
姐姐居然替段無祁出頭:「說話要憑良心,他還不聽你話?就是你遞根繩叫他去上吊,他也只會想死在哪兒是塊風水寶地,好保佑你平安。」
我沒接話,心里盤算為自己將來好好找個埋骨地,要山靈水秀,能佑人平安的那種。
將來,他們都要好好活著。
段無祁登基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他充盈后宮。
可是當我將一幅幅美人畫卷擺到他面前時,他頭一遭對我發火。
果然是位高權重,脾氣都硬起來了。
「柳如畫,你是不是從來都把我當弟弟,當作君主,一刻!哪怕一刻都沒有把我當成夫君。我沒有要求過你……為什麼?」
我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麼心情,就像我不明白自己對他的心,于是客觀陳述:「你不是我弟弟,卻也不只是我夫君,你是皇帝,是萬民福祉所鐘。你可以有情愛,有私欲,但更重要的——是責任。」
段無祁反問:「和一群不愛的人,孕育一群未必有感情的孩子,然后蹉跎著,讓他們重蹈我和三哥的覆轍,這就是責任嗎?那麼這種責任,未必不是私欲的一種。
」
這次換我在他面前啞口無言,半晌,只能干巴巴地解釋:「我的身體你知道,我根本不會冒險替你繁育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