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厲聲道:「瑜王妃,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
我置若罔聞,只顧得拉住皇后的衣擺,卑微如斯:「皇后娘娘,無祁已經認罪,事已至此,就請您發落吧。」
此情此景,誰看了不說一句我這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皇后是齜牙不成反被咬,偏偏又做賊心虛,抬手就給了我一個巴掌,急忙撇清:「放肆!你夫君做出如此齷齪事,你也敢來攀扯本宮?」
段無祁急了,忍不住頂撞,言語間卻已經領悟到了我的意圖:「兒臣已然認罪,如何處置悉聽尊便,皇后娘娘何苦為難內子?」
我捂著臉,半抬起頭,膽小無辜又純良:「兒臣以為此事分屬后宮,自當由中宮之主決斷,不知母后……何以動怒?」
皇后娘娘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就先昏了過去,這次不是裝的。
事發突然,我沒顧得上吃藥,身體吃不消了。
此番勞心亂神,哭喊求情,對我來說簡直算是體力活。再加上皇后娘娘這一掌打得我眼前發黑,實在是沒撐住。
該死,怎麼這樣不爭氣?這種局面,本應該趁熱打鐵的。
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沒再喊我姐姐:「如畫!如畫……」
段無祁,路已經鋪好了,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7
段無祁雖說是個倒霉蛋,但不是個蠢蛋。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就著我演的那出戲撕開了一條口子,讓自己成功脫離了嫌疑。
我喝著他喂的藥:「陛下不會輕易相信你的,是盼夏拿到實證了?」
「是,盼夏從小宮女處搜出了保胎藥方,經仵作驗尸,確有三月的身孕。」
皇后娘娘御下的婢女竟悄然有了身孕,之后又莫名其妙慘死在瑜王手下。
宮里個個都是人精,誰看不出貓膩來?
「不對啊,皇后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你和宮女珠胎暗結,為了名聲殺人滅口。」
事實證明,還是我天真了,這世界上總有我想不到的事。
比如我沒想到,那孩子竟然是三殿下的。隨著安胎藥一起被發現的,還有這位嫡皇子的親筆情信。
皇后對爬床的奴婢向來沒有好感,更何況她此時正需要三皇子正妃娘家的助力,怎麼能毀在一件風流債上?
于是她才用那宮女家人性命威脅,設下了這個局。既解決了這個不該有的孩子,又能讓段無祁栽個大跟頭,一石二鳥。
但凡她不這麼貪心,也不會有這麼多的紕漏,讓她自己如今辯無可辯。
我不懂,怎麼會有人在后宮這個大染缸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還依舊只長脾氣不長腦子呢?某種程度上來說,皇后這也算不忘初心了吧。
我被段無祁喂下一顆糖,壓住了苦藥味,接著問:「陛下可有問你,為何愿認下這不白之冤?」
段無祁見我精神不濟,便故意想逗我開心,他退后兩步,拱手施禮,將當時如何回答的情形演繹得活靈活現。
他佯裝惶恐:「啟稟父皇,兒臣自知卑賤,不為母后所容,皇后娘娘為三皇兄掩蓋罪責縱有不端,也是出于為母一片慈心。想必皇兄也是一時糊涂,絕非有意穢亂宮闈。」
「若能以兒臣一人之身,換母后消除芥蒂,皇兄迷途知返,還父皇一個公允的賢后、一個賢德的嫡子,實乃兒臣之幸!」
明里句句求情,暗里句句火上澆油。
看來這次,陛下對皇后母子的處罰是不會輕了。
說到這兒,段無祁話鋒一轉:「兒臣有罪,罪在只念骨肉之情,而忘了陛下是君,君不可欺。請……父皇治罪!」
這才是我教出來的學生,只一段話,孝悌之義、孺慕之情、君臣之禮,全都拿捏得死死的。
這不就是陛下多年以來的夢中情兒?
不管是真心抑或是做戲,總之陛下大受感動,就差沒把段無祁摟懷里哭一場了。
我莞爾:「盼夏來報信之前,我自己尚且不明就里。當時情況如此危急,我叫你認罪,你就真敢?不怕嗎?或許一認罪,你就一無所有了呢?」
段無祁搖頭:「不怕,姐姐想做什麼都可以,我都陪著。更何況,就算真的被奪了位分,失了勢,那也不是一無所有。我還有我自己這條命,我……」
最后一句話他是盯著我的眼睛說的:「我還有姐姐,我就什麼都不怕。」
我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他的頭,卻發現他已經長高了太多。就算他坐在我的床邊,也需要他微微低下頭才行。
所以我只伸手替他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語氣還是像在哄孩子:「姐姐在呢,姐姐永遠站在你這邊。」
難得我小意溫柔,他竟突然耍起了兇,甚至直呼我的名字,嚴肅極了:「柳如畫,以后別說是我出了事,就算是我死了,你也要按時吃藥,知道嗎?」
這傻孩子,是真被我這次昏倒嚇著了。
我故意插科打諢:「我若真是病得要死了,靠著一口藥就能吊命嗎?果真有這麼靈的藥,我又何必纏綿病榻?」
段無祁激動起來:「有的!真的有,傳說前朝有遺寶,名喚回隙丹,集天靈地寶,服之百病全消。
姐姐,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替你尋來。」
這種話也有人信,真傻;有人愿意為我做傻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