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我,「我不止一次遇到這種事,起初的時候很難受,被家屬責罵也安靜接受,外加之愧疚而產生的心理折磨,那段時間會請假,好好休息一下,然后離開麗市。」
我聽得認真,「去哪兒了?」
謝容白停了一下,「忘了,去了挺多地方的。后來覺得不能再這樣消極下去,選擇了這份職業就該承受這份職業所帶來的壓力,就是這樣把心態練硬。」
「這樣挺好的。」我望著他的臉,又說,「剛才我們在南街那邊聚餐,有很多 123 班的人。」
謝容白點下頭:「挺好的,大家變化大嗎?」
「大。」我緊緊看著他,「但我這會兒有些話想問。」
窗外不時傳來車輛的喇叭聲,月亮掛在半空,彎彎的。
謝容白個子高挑,氣質清冷,像是要隨時和月亮一起消失在云層后。
「想問什麼。」
「高三時候,我練習冊空白處的紅筆標記是不是你寫的。」
「是。」他承認得很快。
我咽了咽口水:「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可能無法回答,再追究以前的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低頭看一眼腕間的手表,「時間不早了。」
這是無聲的逐客令。
我聽懂了。腦子一團亂,轉身想走的時候,謝容白的聲音又傳來:「林星淺,今天能見到你,我很開心。」
一字一句,語氣無比認真。
一股悶悶的情緒自心底蔓延,我胸口起伏兩下,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然后下樓,再沒回過頭。
出醫院大門時,外面恰好飄起雨,天色暗沉,時不時滾過一道悶雷。
最初,我是把謝容白當最好的朋友看待的。
初中那會兒,我性格跳脫,每天就喜歡去打擾他,謝容白是個很沒趣的人,他喜歡坐在他家后院一棵梨樹下做題看書。
他爸爸常帶繼母和弟弟出去玩,他理所當然是守家那個。
我覺得他可憐,總去陪他玩。
少年時期的謝容白長得已經十分出挑,屬于大人小孩看了都喜歡的那種,我總是趴在梨樹下的桌上問他:「你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你爸爸只帶你弟弟出去玩,不帶你?」
謝容白通常的回答是:「因為我不是小孩了。」
「那你成績這麼好,他們有夸贊你嗎?」
謝容白頭一次因為我的問題思考很久,隨后說:「如果你好好學習,我以后告訴你。」
我一聽,切了一聲,趴在桌上睡著了。
那時候我爸媽總是關心我的學習,我那會兒不想總拿低分卷子回去讓他們失望,奈何腦子就是笨,多虧了謝容白撈了我一把。
他算是我學生時代抱的最牛的大腿。
如果我當初不鬼迷心竅喜歡上謝容白的話,我們的友情能持續更長久吧。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車子喇叭不停響,我望著車窗外被雨幕遮蓋的城市,再次出神。
——你猜謝容白當初去的哪所大學?洲大。
我輕輕苦笑了下。
不管怎麼樣,我倆確實沒緣分。
還想這些做什麼呢,反正告別的那天,也快到來了。
6
我媽的身體痊愈,得知這一喜訊時,我大大松了一口氣。辦理好出院手續后,秦莎特意開車來接我們,隨后去吃了一頓大餐。晚上我在家整理行李時,我媽嘰里呱啦囑咐一大堆,最后,站在門框那看我許久。
「以前你就知道在家癱著,我看著就煩,現在變成大人,常年在外工作,讓我多看兩眼都來不及了。
」
我回頭看她,笑:「媽,等我把手里工作弄完,大概今年下半年就會調回來,到時候又得天天在家煩你了。」
我媽聽了也跟著笑,「誰叫我生了你呢。」
……
我訂在兩天后回慶市。在家陪我媽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好像是謝容白生日。
他從來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以往都是被我拉著過。
吃完晚飯后,借著散步的理由出了門。
去醫院詢問了一下,得知謝容白今天休息。
我又旁敲側擊問到了他現在的住址。
奈何路癡,找半天也沒找到具體位置,在路邊蹲著想了想,起身準備回家。
結果一轉身,隔著蛋糕店玻璃窗,和坐里面的人對上視線。
「……」
謝容白套著件薄薄的灰色連帽衛衣,手里端著個小蛋糕,側臉微微鼓起,顯然嘴里還有沒吃完的蛋糕。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出來,俊臉白凈,一頭黑發還有點濕潤。
我捋捋頭發,走了進去:「你在干什麼?」
「過個生日。」他微微坐正。
我有些意外:「你還會主動給自己過生日啊,這些年都是這樣?」
謝容白眼睛微彎,點頭:「差不多。吃不起大餐就算了,如果連一個小蛋糕都不買給自己的話,那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
居然把我當年隨口說的胡話復述了一遍。
「你呢?」他抬額看我。
我頓一下,看著他,淡淡說:「生日快樂。」
謝容白拿叉子的手停了一下,「你還記得。」
他扯唇笑了下:「今年的生日,也不算一個人了。」
我微微疑惑:「你沒和你家人一起?」
「早就分開住了。」
我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
謝容白又開口:「今天南街那邊一個廣場挺熱鬧的,要不要去逛逛?」
「行,看在你是壽星的份上。」
謝容白微微揉了揉胸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