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我進了房間。
煤球被關在門外。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小雨。
潮濕的空氣纏繞上旖旎的味道。
神志被夜色吞沒的前一秒,我聽見他輕聲問我:「許迎,你就不會吃醋嗎?」
「可是,我吃醋了……」
他好像忘了,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從來都見不得光。
6
很多人都知道傅銘他在外面養了一個情人,卻沒人知道是我。
他沒帶我見過家人,也沒有見過朋友。
他家境優越,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
而我連個正常的家都沒有。
五歲那年,我跟著媽媽去繼父家,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繼父酗酒,喝醉酒之后性格很暴躁,經常會對我媽動手。
我護著我媽,就會一起挨打。
我媽身上很多瘀傷,睡覺的時候會疼得翻不了身。
我勸她離開繼父,去其他地方生活。
她卻說,繼父不喝酒的時候,還是很好的人。
過了幾年,她為繼父生了個弟弟。
弟弟可以吃掉碗里所有的肉。
而我多夾兩筷子的菜都會遭到繼父的白眼。
弟弟和繼父一樣不是好人。
不同的是,小孩子的惡意從不掩飾。
他會故意踢翻我面前的水盆,叫我「拖油瓶」。
我媽總是說,弟弟還小,不懂事。
后來,在我十六歲的某天夜里,媽媽被喝醉酒的繼父打得慘叫不斷,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
我怕出人命,走出房間呵止住繼父往下砸的拳頭。
他停住動作,緩緩朝我走來。
我以為他會打我,就像小時候那樣。
但他卻撩開我衣服的下擺,摸上我的腰。
我身子瞬間僵住,無比惡心的感覺涌了上來。
隨后,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跑出了門。
我跑了很久很遠,直至精疲力竭才停下。
我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身子大口喘氣,終于沒忍住,吐了出來。
從那天起,那個家,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后來,我媽給我打過電話。
她說:「迎迎,吳叔叔那晚只是喝醉了,他說他只是認錯了人。」
「你要是不在家,我會被打死的。」
每次繼父酒醒后,求她原諒,她都會原諒。
可是那晚繼父摸了我,她都看見了。
她甚至連我的那份也原諒了。
憑什麼?
我笑了:「他就算把你打死了,你也會原諒他吧?」
她瞬間崩潰了,大罵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后來,我不再和他們聯系,靠著打零工,還有獎學金和助學貸款艱難地上了大學。
7
大學的時候,我一直因為太窮被室友孤立。
大二的時候,有個室友的項鏈掉了,懷疑是我偷的。
幾個女生圍著我,按住我的雙手搜了我的身。
屈辱感將我吞沒,僅存的自尊心被踐踏得稀碎。
瀕臨崩潰的瞬間,我反復告訴自己,我只是個窮學生,對她們動了手連醫藥費都賠不起。
我要是被學校開除了,可能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那天,我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垂眼看著被扯破的衣領。
那天下午陽光很好,能看見空氣中紛飛的揚塵。
我卻覺得世界暗得沒有盡頭。
我手里的名片攥了很久,名片上寫著傅銘的名字。ӯź
上個月他代表公司來學校捐了棟樓。
他在臨走前,給了我名片。
我調整了很久的情緒,才讓自己哭出來,然后撥通了傅銘的號碼。
我學著室友給男朋友打電話的語氣,嗚咽著向他哭訴。
他很快就來了,開著輛邁巴赫。
很快,這件可以逼得一個窮學生自殺的事情就解決了。
室友被學校記了過,向我鞠躬道歉。
她們不是真心向我道歉,只是屈服于權勢。
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有錢有勢多好。
后來,傅銘給我在學校外面租了公寓。
沒過多久,我和傅銘在一起了。
其實剛開始他對我也沒意思,給我名片只是打算資助我讀書。
可是那時候的我太脆弱,活得太累,只想找個依靠,哪怕短暫也可以。
畢業后,我有了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
我也沒和他分開。
我已經習慣了和他一起生活。
雖然知道一切并不會長久。
8
從記憶中回過神,我看著傅銘指腹間摩挲的領帶夾。
好像,和我那天送給客戶的是同一款。
煤球叼著玩具跑到我面前。
我轉身往房間門口走去,煤球很快就跟了上來。
突然,身后的傅銘叫了我的名字。
「許迎……」
他能看見我了嗎?
我瞬間僵在原地,緩緩回過頭。
他的輪廓隱在黑暗里,正拿住手機給我發語音。
「 ……我不和其他女人結婚了,你會回來嗎?」
我飄到他面前,望見他漆黑的眼底壓著復雜的情緒,嗓音卻很平靜。
「再等我兩年,兩年后沒人可以打擾我們了。」
我凝視他片刻,嘆息了聲。
「你語氣那麼冷漠,我怎麼可能被你打動?」
突然間,我好像有些難過。
我無數次想過。
傅銘發現我死了之后會不會難過?
又會難過多久?
煤球叼著玩具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我。
我低下頭對它說:「算了吧。」
現在,夜已經很深了。
要是他這時候發現我的尸體,會被嚇到吧……
9
晚上,傅銘失眠了。
他時不時盯著沒有回復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