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你說你這老頭子，自己死的慘怎麼還帶咒別人的！」

「誒喲，你個老太婆懂什麼……」

我懵得很，正琢磨著這倆人是好是壞的時候，江吟終于回來了。

他折騰了一天，身上也不算干凈，不過眼睛里終歸是帶著正氣的，他邁著步子朝我走過來，目光落到我尸體上時，竟然帶了幾分詭異的柔和。

媽的，瘆人。

這對鬼夫妻還在嘟嘟囔囔，大抵是說什麼江吟不安好心、以及推測著我能陪他們夫妻倆待上多少年之類，我聽的一陣哆嗦，屬實是不想變成那種孤魂野鬼。

于是干脆粘在了江吟身上。

畢竟現在能埋我的也只有他了。

然而他看不到我，自然也沒有理會我，只是皺著眉搗鼓了角落里的什麼東西，下一秒，吱呀一聲。

打開了一個地窖。

我瞧著那個黑洞洞直通往地下的入口，腦子里不合時宜的飄過一句話。

這他媽，可真是個拋尸的好地點啊。

我和江吟是隊里出了名的狠人。隊里每個月都有內部排名，我和江吟各自較著勁，誰也不可能讓誰，于是就輪流著做第一。

工作做到這個份上，不得不承認無論是江吟還是我，都是有一定能力的，無論是反偵察能力，還是邏輯思維能力，甚至偶爾遇見什麼大事，我們倆也會合作，只是仍然互相不對付罷了。

這個地窖我有印象，曾經有一起殺人拋尸的案子，老板過來視察的時候我和江吟都在，因為地點隱蔽手法高明，足足拖了好幾個月才破案。這地方方圓幾里毫無人煙，除了野草就是荒地，江吟他能想到這，總讓我覺得他是早有預謀。

他按了個什麼按鈕，地窖內便瞬間燈火通明，幾盞高高的落地燈照亮了每個角落，我甚至能看見濕漉漉的地面上仍然未清理干凈的動物殘骸。

我嘖嘖稱奇，鬼夫妻跟在我身后也嘖嘖稱奇，我們三個鬼眼睜睜看著江吟格外溫柔的抱起我的尸體，把我放在了一張像是桌子樣的東西上，

然后，開始脫我的衣服。「臥槽江吟你還真想辱尸啊？？！」我手一抖，啪的一聲關了燈。

鬼婆婆和鬼爺爺倆人跑的飛快，屬實是看不了那麼香艷的場面，一邊嘟囔著傷風敗俗一邊感嘆著世風日下，很快這麼大一個地窖里，就剩下江吟一個活人，和我這一個活鬼。

地窖里瞬間一片漆黑，江吟站在那愣了幾秒，儼然是無法視物。

我一個鬼倒是仍然看得清楚，江吟站那緩了一會兒，磕磕絆絆的又開了燈，我毫不留情的又關上。

燈閃了七輪，江吟皺著眉揉了揉眼睛，還是固執的要開燈。我曉得他向來不信鬼神，這會兒肯定是滿心疑惑，可惜人鬼終究無法交流，我沉默的站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再阻撓他。

也說不清是什麼緣由。

或許是玩膩了，或許也只是想知道，江吟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一次，他終于解開了我那整理的整整齊齊的壽衣，我忍不住蜷起腳趾，隨著江吟的視線，一起看向了我那已經腐爛的身體。

我活著的時候，見過比那殘忍的多的尸體，可是也許是因為對象變成了我自己，每一次看到都會覺得背脊發寒。

腹部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勝數，依稀能看出來是刀傷。

血跡已經被清理干凈，只是當時因為被解剖過，直到現在腹部還有一道長長的縫合印記，以方便整理遺容。

而江吟背對著我看著我的尸體，身體忽然輕輕抽動，我猶豫著繞到他身前，

才看見他早已經泣不成聲。

9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那段記憶過于迷糊，只記得刀子扎進身體里時那一瞬間的痛，而在那之后就沒了感知。

我的死因，還是死后聽著一群人分析出來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跟著老板出外勤，江吟不在，隊長就落在了我頭上，跟著的人也不多，大家都沒當回事。本來以為和往常一樣自己最多只是個起威懾作用的旗子，卻沒想到還真遇上了恐怖分子。

那是個團伙，涉了黑。我帶著老板跑路，其他人在后面攔著，跑著跑著變成了個人行動，經過某個地方時，突然斜刺里沖出來一個人，我剛要拔槍，老板卻因為受驚過度拉著我摔了個趔趄，緊接著腹部一痛，人就沒了意識，再睜眼時，已經在了解剖室。

我眼睜睜看著法醫在尸檢報告上留下一行字——被利器刺入，失血過多而亡。

至于那個團伙，被后續趕來的人逮住，后續的事，因為我要繞著我自己的尸體打轉，便不得而知。

我看著江吟悲慟的樣子，便覺得空落落的。

他在難過什麼呢？

是在難過失去了一個惺惺相惜的對手，還是在難過昨日還音容宛在的同事？

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悲戚的樣子，一時間覺得怪怪的，自己也跟著難過起來，我本能的伸手碰了碰胸口，只摸到了一手粘膩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