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殺伐果決、運籌帷幄，直接代替陳云翊，成了白鶴最信任的部下。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最終成了黑道上人人敬畏的許二爺。ýż

許延嗤笑著，揭開衣領，肩部肌膚裸露無余，胸口那個文身下的疤痕依舊醒目：

「這一槍就是替白鶴擋的，親手開槍殺死兄弟，卻又為罪犯擋槍，真是可笑！」

許延臥底 8 年又全身而退的經歷成了警界傳說，卻也是他噩夢的開始。

功成歸來，已是物是人非。

師母、大哥、二哥都沒了。

師父病了。

自己也變成了曾經最厭惡的樣子。

許延說，他從小以林渠為榜樣，立志要做像他一樣一身正氣的好警察。

可長達 8 年的臥底生活后，他早已是入戲太深無法回頭。

他也曾努力回到 8 年前，可最終卻發現他連做一個普通警察都難。

他背負著自己給自己的枷鎖和罪孽，背負師父師兄的厚望和無法承受的愛，最終造就了如今的煎熬與割裂。

「終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們。你看我的眼睛，只剩殺氣了，演得久了……自己都控制不了了。」

「余念，我真的回不去了，許延真的消失了……」

許延眼底盡是心灰意冷，我抬手替他擦去眼角淚痕：「不，你不用回去，你只管往前走，你是什麼樣子，許延就是什麼樣子。」

我從未體驗過這如這一刻的感覺，感慨、心酸，更是心疼。

深負功名的英雄救贖了千萬人，卻獻祭了自己，獻祭的不僅是肉體，更是摧毀了靈魂。

我不敢想象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是如何從那罪大惡極的深淵里爬出來的。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想抱抱他，想替他分擔哪怕一絲的痛苦。

可此時的許延就像隕落的山神，詭秘而神圣，讓人不敢也不能褻瀆。

我藏起心事，不敢逾矩。

于是我就這麼看著他的側臉，任憑時間流逝。

天色漸明，許延靠在沙發上，側著臉看著窗外，沙啞的一聲讓我如墜冰窟：「余念，我想走了，我好累。」

我的眼淚猛然泛在眼角，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仍是不死心地問著：「去哪？我陪你好不好？」

他回頭看著我，嘴角卻泛起了笑：「一個將軍最好的歸宿是戰死沙場，一個臥底最好的歸宿便是殉職。更何況，我就是陰溝里的耗子，便是見光也不能安生的。」

簡短一句話，讓我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嗡鳴。

我哭了出來，幾乎是無意識地哀求著他：

「不要，許延……不要，你不要這麼想，這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你應該自由自在地生活，你為國家為人民舍棄的那幾年，是你的榮耀不是你的枷鎖，你要帶著林渠和林池的那份好好生活……」

許延就這麼看著我，嘴角一直帶著笑，讓人心臟抽疼的笑。

他似是談論天氣一般哄著我：「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還真想帶你一起死。」

他一把一把地替我擦著眼淚，嗤笑出聲：

「有些人竟然還把我當成偷警車的。后來我發現，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可愛又堅毅的女孩子。膽小到怕我，又膽大得敢替換人質……還聰明，每一次都跟我配合得很好，就像當初的林池一樣……」

許延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來：「你這麼好的人啊，我舍不得你死，地獄有我一個就夠了。

」

房間再次寂靜下來，夜風吹過，令我心底所藏的念想徹底燎原。

我怕再晚一點便來不及。

我不再顧及任何，起身抱住了許延，哽咽著在他耳邊乞求著：「許延，你把手給我好不好，我想帶你走出深淵。如果失敗了，我就陪你一起墜落。」

此刻我就像祈求神明的信徒一般，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虔誠禱告。

許延沒有推開我，亦沒有回應我。

我們就像雕像一般立在那里，如昨夜他發燒我們在客廳坐了一宿一樣。

直到初升驕陽沖破云層，第一絲光線灑在了我們的肩上。

許延沙啞的聲音終于再次在耳邊響起：「余念，你還記得我說此生只得兩次命運垂憐嗎？」

「嗯……第一次是遇到林老他們。」

許延起身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第二次便是遇到你。」

他逆著陽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只記得那句話鄭重、溫柔而堅定：

「余念，我想了想，這世界有你，應該不會太差，我想試試。」

我們就這麼在日出的見證下相視而笑著，任憑眼淚落下，心中酸澀而欣喜。

許延，你救百姓，我救你。

10

許延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終于安穩睡去。

我盯著他失了神，心中五味雜陳。

我恍惚間覺得自己似是沙漠行者爬向前方的清泉。

寤寐求之，又怕是海市蜃樓一場空。

看時間還早，我索性出門買了些新鮮的食材，給許延做了些餛飩。

我輕手輕腳生怕擾了許延這難得的寧靜。

沒想到我剛包完餛飩他就醒了：「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舉著餛飩有些得意：「最新鮮的食材，保證是最好吃的餛飩！馬上就好～」

飯后許延依舊堅持要去上班，我也沒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