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許延在這里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出名。

我一路跟著他走著，一路被大爺大媽們問候。

「小許聽說你帶女朋友回來啦？」

「這姑娘真漂亮，可惜了不會說話」

「那就是小許的啞巴女朋友啊？！挺配的呀～」

……

如果我有罪可以請許警官將我緝拿歸案，而不是帶我提前體驗過年回村路過村口情報站的社死現場。

我一路笑得臉都要僵掉了，終于我們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房間門口。

許延拉著我站在門口矗立良久，卻遲遲沒有動作。

我抬頭疑惑地看向他。

他竟面色凝重，站得筆直，沉沉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抬手敲響了房門。

趁屋內人反應的間隙，他整頓衣裳，一頓干凈利落的收拾，最終以軍姿立于門前。

此刻的許延，雖未著警服，我卻似乎看到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警校少年郎。

我從未見過許延這麼認真敬畏的模樣，即使在警局面對局長他也始終我行我素嬉皮笑臉的。

正當我好奇這里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迎面而來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長者。

長者身材精瘦，頭發雖已花白，卻也難掩他周身的氣場。

他望著許延，看了半天，最終皺著眉吐出一句：「你……你是誰啊？」

空氣再次凝固，我訝異看向許延。

他依舊神色肅穆，似乎不是敲錯了門？

正當我思索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時，許延抬手敬禮，中氣十足地回道：

「特警十二期 001 號，許延報到！」

許延的聲音響徹樓道，老者的表情卻未改變，只嘴里喃喃地重復著他的名字：「許……延？許延……」

許延對老者的陌生視若無睹，熟練地彎腰扶著他向屋內走去：「師父，您再好好想想，我是許延，這名字還是您取的……」

一時間信息太多，我緩不過來。

師父？我只之前聽說過他的師父是戰功赫赫的老警察林崇安。

卻不承想如今一見竟是這般景象，英雄遲暮不過如此。

林老聽著許延一點一點回憶著過去，愣愣地思索著。

忽地林老拍了拍許延的腦袋大笑了起來：「你是林池！你小子還想糊弄我！這麼久跑外面干什麼去了！也不知道回家！」

許延捂著頭回道：「對，爸，我是林池……我回來看你了……」

許延嘴上笑著，眼底卻是無奈的淚痕。

阿爾茲海默癥……

我的腦海逐漸出現了這一答案。

我心底似是有個怪獸被許延操控著，他一難過，這怪獸便吞噬我的心臟，沉悶壓抑又刺痛。

我上前拍了拍許延的背，試圖與他分擔這份難過。

我上前的動作引起了林老的注意：「喲？這漂亮小姑娘是誰啊？小姑娘你有男朋友嗎？我有一個……」

許延起身將我帶到林老面前：「她叫余念，是……」

「是你的女朋友吧？！你小子，這麼多年可算是干件正經事了！快快快，小姑娘到我面前來！」

林老假怒著數落許延，再轉頭變臉似的對我熱情相迎。

林老拉著我，滿臉慈愛與欣慰：「好啊……好啊……你小子也總算是有歸宿了，你媽和你哥在天上也算是安心了。」

說完，林老似是想到什麼，興沖沖地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走念念，叔叔帶你去看有意思的！」

林老從電視柜中翻出相冊、獎狀、獎杯，一個又一個地向我們展示著。

一書一紙，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林渠、林池、許延的名字。

其中甚至還夾雜著他們的作業本。

看著曾經的合照，林老如數家珍，一個一個地向我介紹那是何時何地何人。

「這張是我那年休假，帶他們到海邊玩，左邊這個是他哥林渠，高個子這個就是他，他啊從小皮，蹦跶蹦跶著長得最快！」

林老指著許延呵呵笑著，許延也在一旁應和。

可我眼神掃過，看著身后做鬼臉的那個少年分明才是最熟悉的眉眼。

我試圖改變些什麼，指著那個鬼臉少年問道：「那這個呢？」

林老再次陷入沉思，我竭力提示著：「聽說您有個得意門生，這個就是他吧？」

林老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我家小徒弟！」

我如獲至寶，趕緊乘勝追擊，將林老注意力引向許延的方向：「他叫什麼名字呀，好像有點眼熟呢。」

「叫……叫……小延？叫……許……延？」

我從未覺得一個名字能這麼觸動人心，我欣喜抬頭看向許延，眼底不自覺泛出些許淚水。

許延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復雜，我想，他應該是開心的。

準確來說，我真正認識許延，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林老斷斷續續的回憶，真假參半，倒也足以讓我了解許延曾經的生活環境。

若按常人來說，在這種環境中成長的人，就算不是人中龍鳳，那也至少是個正義凜然的陽光少年。

而許延倒偏偏是個特立獨行的反例，他亦正亦邪，以邪性之氣行正義之事。

他就像地獄魔神，妖邪臣服，莫敢造次。

在我的「告狀」壓迫下，許延終于乖乖就范，讓林老處理了傷口。

直到林老親手給我們包了餛飩，我才明白那天許延看到餛飩為何是那種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