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素華被禁足后,宮中盛傳皇后失寵,明妃得了代掌六宮之權,榮寵隱隱有壓過皇后的勢頭。
我心想,明妃也很好,和楚淵也是一對璧人。
楚淵從前冷落我時,對江明寧倒是有幾分欣賞。
每每我和江明寧傾訴我對楚淵的愛意,江明寧也總是看著我,面色糾結,欲言又止。楚淵登基,謝素華入主中宮,江明寧是第一位入后宮的妃嬪,入宮即是明妃。
一個是閨中密友,一個是心上人。
我想,他們一定會幸福。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又落下來。
楚淵,原來你對我也不是無動于衷,可惜太晚啦。
和珠釵的金光不同,我的魂體十分黯淡。謝素華留下后,我原本凝實的魂體越來越虛弱。
我知道,我要真正死去了
我也想回去,可我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我飄在淚眼漣漣的謝素華身邊,魂體疲憊。
謝素華六神無主,慌亂和系統商量對策。
我昏昏欲睡,飄著飄著忽然眼前一黑,睡著了。
這是我被奪舍后,第一次做夢。
「琬珮,你在哪兒?孤好想你……」
是楚淵,他在哭。
我聽著他的哭腔,有些想笑。
上一次看見楚淵哭,還是他替我挨了國師的板子之后,被我撞見他一個人躲在齋房哭。
我問他為什麼哭,他紅著眼睛看我,一言不發。
我想替他擦淚,他躲開了,還讓我不要再靠近他。
他眼眶通紅:「謝琬珮,你以后離孤遠些。」
我不從,我說我是殿下的未婚妻,為什麼不能和殿下親近?
楚淵不說話,眼眶里淚水蓄滿又落下幾滴來,砸在我手心上,涼得我心冷。
我嘟囔道:「殿下,對不起,日后不哄你替我挨板子了。
」
小小的楚淵聲音嘶啞:「謝琬珮,你這個蠢貨,你什麼都不懂。」
我愣在原地,手上的淚珠滑落在地。他轉身跑開,看都不看我。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他討厭我。果然,此后十年,他冷臉相待,和我的青梅竹馬之情恍若大夢一場。
不過,倒是沒再見他哭過。
楚淵怎麼會在我夢里哭?
正疑惑,我又聽見一道嬌俏女聲:
「楚淵,你這賤種,除了哭還會什麼?一個招魂的術法,你學了八年都沒學會,真是可惜了這幾張靈符!」
是江明寧的聲音。
八年了,她罵人的語調真是一絲未變啊。
可她罵的是當朝皇帝,她的君王、丈夫,楚淵。
果然是在做夢。
我感慨道,翻了個身繼續睡。
可得好好睡,說不定睡著睡著我就死了,再也醒不過來。
這個夢里有楚淵,還有江明寧,我很珍惜。
死在這個夢里,也不算太壞。
可這夢也太荒謬了,我做了半晌險些被嚇醒。
5
楚淵泣道:「孤成功了!……可琬珮沒有回來……」
江明寧罵道:「蠢貨一個,人沒回來算什麼成功?」
「你哭哭哭,白天哭晚上哭,哭了八年,煩不煩?」
楚淵哽咽:「孤……孤難過……」
江明寧怒氣蓬勃:「難過你老爹的裹腳布啊,再哭仔細我送你去見你那賤種爹!煩死了!」
楚淵不敢再哭,偶爾抽噎一聲,聽起來可憐又委屈。
我目瞪口呆。
這是可以罵的嗎?
雖說先帝寵妾滅妻,后期執政時說是昏庸無道也不為過,但畢竟是楚淵親爹,也是江明寧的遠親。
幸好是在夢里,不然明寧已經被砍了八次頭了。
楚淵說:「按術法指示的方位,琬珮在坤寧宮。
可孤白日里剛去看過,還是謝素華,不是琬珮。」
江明寧焦躁不已:「那賤婦究竟使了什麼手段?明明挨過八年就……」
又話鋒一轉:「你是不是真愛上她了?現在和她一起哄騙我們……」
楚淵急道:「江明寧,你瞎說什麼!孤沒有!孤對琬珮的真心天地可鑒,若有半句虛假,天雷劈死孤九族——」
「呸!」江明寧啐他。
「琬琬和我都在你九族之中,少咒我們。」
兩人沉默良久,我以為夢結束了,突然聽見江明寧出聲: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賴我,要是我當年再謹慎些,提前……」
她一向張揚肆意,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她情緒低落。
楚淵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江明寧,不賴你,你已經盡力了。賴我,是我害了琬琬。」
江明寧低聲說:「也不賴你。我們都盡力了,怎麼還是這樣?」
她的聲音里也染上哭腔。
聽得我好生心疼。
夢醒之后,我的思緒仍陷在夢里。
楚淵的哭聲,江明寧的頹敗,在我腦海中反復閃現。
這夢,實在太過真實了。
6
再次見到楚淵已是好幾天后。
謝素華下意識往后一縮,蜷在墻角,語帶哭腔:
「陛下,我真的沒辦法。」
她已經盡力想法子,可這談何容易。
系統確實無所不能,只要好感度足夠,甚至可以讓她死而復生。
可是,系統有再大的能耐,也無法讓我一個孤魂受益。
她越和系統商量,越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越恐懼死亡。
謝素華見識過楚淵的手段。從前楚淵對她的好感度很高,她相信楚淵喜歡她,毫不畏懼。可前些日子楚淵幾乎將她掐死,她脖頸上現在還有一圈烏青指痕,下咽都痛苦。
楚淵的語氣卻很溫和:「你沒法子就算了,但要好好保重身體。」
謝素華打起精神:「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