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現在,他將那麼大的榮華富貴擺在我的面前,只為了讓我留在他的身邊。
讓我輕松就能擁有他人求之而不得的一切。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大的態度轉變。
可能是五年后時間流逝,他再度覺得我很好玩罷了。
但這些于我而言,都不如能進入樞密院來得重要。
我很早就想過,如何才能進得這里。
可得出的結論是,就算我再努力幾輩子,我也摸不到它的邊界。
不光是因為我身為女子,活于這個只能男子當差的規則里。
也因為我出身清貧,無法突破階級,學到「上等人」才能學到的東西。
而對蕭長隨來說,這件事輕而易舉。
有機遇而不抓住,非要留一身「尊嚴」在人間的,在我看來,那是傻子。
16
蕭長隨很守信用地讓我進了樞密院。ÿz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如此震撼我心靈的存在。
我以為我在邊關當校尉殺敵的那些歲月,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
可這里,又是全新的一切。
在這里,蕭長隨為我找了三位老師。
一位教我上兵伐謀。
一位教我其次伐交。
另一位,則教我戰場上謀生之術。
我天生力氣大于常人,又得林全一桿紅纓槍真傳。
既然兵法學得慢,那就要在其他的地方補全。
因而那些日子里,我起早貪黑,拾槍練劍。
瘋狂地汲取著所有能學到的一切。
手上的繭被磨出了血,那就擦干血再來。
膝蓋浮腫到積水,那就將時間轉移到射術。
這期間,蕭長隨來看過我很多次。
但不巧,每一次我都在增強著自己。
起初,那三位被他請來的老師對我是女子一事頗有怨言。
我心里明白,卻也全都假裝不知。
因為偏見與隔閡,是一座外力無法攻破的大山。
只有山的主人允許別人和自己不同,認可他人的優秀,審視自己的不足,才能碎山而出。
很慶幸,我的三位老師并不是什麼固執的老紈绔。
在我們日復一日的授課與學習中,默然接受了一名女子也能在行伍中出類拔萃的實事。
在這段日子中,我忙碌而又充實。
也在偶然休息間聽聞,蕭長隨在上京干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
他下令徹查民間不實傳聞。
以「柳霜是內定帝后」這條為首,抓捕了一大批散播謠言之人。
并舉國宣布:「孤之后位唯有一人,絕非前鎮國將軍之女柳氏。」
在整個上京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瞬間將曾經嘴邊念叨的柳霜忘在了腦后,紛紛猜測起了蕭長隨口中的這個「唯有一人」是誰。
然百姓不知,朝臣卻都對瓊林宴一事心知肚明。
初時都以為只是少帝年少心性,待到他將我放進了樞密院,終是有人坐不住了。
那段時間里,各種上奏的書帖如雪,堆滿了蕭長隨的御案。
就在群臣以為蕭長隨會發火時,他卻很平靜地日日早朝。
久而久之,就有人認為這是蕭長隨的一種默認和忍讓,他們也就越發變本加厲地上奏。
直到他們慣例吵到不可開交地上朝,發現尚書郎王祥志被查抄貪污受賄,滿門肅清后。
而高臺上的帝王勾唇淺笑,看他們爭吵的模樣,像在看一群亂吠的狗時。
眾人才渾身冒著冷汗地頓時醒悟,他們眼前這位,可不是什麼任人掌控的少年君主。
是曾經以清君側之名,踩著血路上位的一把鋒利劍刃。
就這樣,原本亂成一片的滿朝文武,又重歸了寧靜。
龍椅上的蕭長隨這才輕描淡寫地撫了撫衣袖上不存在的灰。
頒布了自他繼位起,西洲的第一個政策。
「今后無論是文試武試,男女均可獲得同等的參與資格。」
「女子可入仕,亦可入行伍。」
「凡西洲百姓,不分貴賤,皆可求文問武。」
「若有官員舞弊,私下更改其令,以偏見待之,輕則流放,重則問斬。」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練槍。
一個溜神,過于用力,槍身悍然沒入地面,帶起三分塵土。
正在給我授課的老師默默地后退兩步,幽幽吐槽:「倒也不至于這麼激動。」
我想告訴他我沒激動。
只是想起了前幾日蕭長隨來看我時,隨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
「知知,我文你武,我們一起完成。」
我頓時一怔。
半晌后才想起,這是他曾經與我說過的話。
……
17
霜降的那天。
我正式入了軍營。
當然,是從小兵開始。
剛來時,我以為還會因為性別而遭受到歧視。
但還好,早在蕭長隨頒布的政策下,西洲百姓的想法也有了很大的轉變。
又或許,其實在我來之前,蕭長隨已經「安排」過了。
因為我發現有些人雖然表面上與我客氣,但是眼里仍舊是不屑居多。
蕭長隨這份好意,我是心領的。
可軍營中與樞密院不同,是實力說話的地方,即使他是帝王,關系也是行不通的。
這是我在邊陲入伍的那兩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只是在我升到了胡騎校尉后,有一個人仍是個例外。
他是車騎將軍麾下的三公右將,名叫柳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