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確為我算出那個命格,只是,他告訴我,此命格無解。
勸我若有執念,早些化解了才好,待遲了便要追悔莫及的。
那時我就在想,我的執念是什麼呢?
可心就像被大霧所蒙,無論如何也撇不清,瞧不見。
直到那次見到天上的紙鳶,我終于明白,自己的執念在哪。
它在紅墻林立的皇城之中,在那醉酒的深夜里,是那個本不該落下的吻。
又或是早在七年前的除夕,在那絢爛煙火下允諾起,我的執念便存在了。
齊榆聞言有些蹙眉,凝視我良久后,反問:「你信?」
我笑了起來,道:「我為這可花了十兩銀子,若不信豈不是打水漂了?何況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他不語,目光灼灼,仿佛要將我看穿,我招架不住,忙撇開眼,低頭逗起棉花來。
我們之間沉默了很久,久到棉花都累得蜷縮起來,趴在一旁沉沉睡去。
「皇上這兩年過得可好?」
我嘆了口氣后,率先打破沉默。
可齊榆始終沒說話,只是目光又沉了幾分。
隨后我看見他囁嚅了兩下唇瓣,輕聲開口:「朕問你……」
「這次還走嗎?」
短短五個字,他卻仿佛用盡全部力氣。
雙肩微微發顫,五指緊攥,指節泛白,連手背青筋都微微暴起。
我知道,他是害怕了,害怕我的答案。
我張嘴試圖開口,可喉嚨被人堵住似的,如何也發不出聲。
大概見我不答話,他有些焦躁不安起來,鼻息急促。
那雙深邃的眼逐漸泛紅,連鼻頭也是,緊接著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我的兩側。
我下意識地后退,可他一直朝我逼近,直到我退無可退。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肌膚上,似撩火之星,瞬間將我撩撥得渾身發燙。
然而下一瞬,我就看見他眼底的濕意,霧蒙蒙的,卻讓我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他貓著聲音說:「朕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兩年了,朕想過忘了你的,可朕舍不得……」
「薛湘湘,朕舍不得你。」
他說得這般深情,說得這般動容,而我在想什麼呢?
我什麼也沒想,只望著他發抖的雙唇,貼了上去。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舉動了。
我以為離宮兩年,自己已經把一切都看淡了。
就算再見他一樣能做到冷靜自持,可現在卻比兩年前還要瘋狂。
我做不到理智了,即便事態已偏航,但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齊榆捧著我的臉,如疾風驟雨般瘋狂。直到我有些喘不上氣后,才緩緩放開。
額間相抵,他喘著氣說:「朕要立后了。」
「你坐這個位置可好?」
這天晚上,我特別糊涂,糊涂到都忘了自己是怎麼說的。
只記得他緊緊摟著我,一聲聲在我耳邊低語:「湘湘,我等了你兩年……」
那聲音像施了法似的,蠱惑著我,叫我頭暈腦脹,這一暈便暈到日上三竿。
43.
我醒來時,齊榆已經上早朝去了。
永壽宮里空蕩蕩的,我扯著聲音喊了一聲,才發現自己聲音有些嘶啞。
腦海中瞬間浮現昨晚的事,臉上頓時燒紅一片,然而越想越覺得羞人。
到最后我連想也不敢想,閉起眼裝睡。
恰好此時蔻珠端著早膳進來,見我這副模樣,笑得前仰后合。
說:「姑娘這臉可真如熟透的小辣椒似的。」
她又打趣我,我氣得甩手將枕頭砸在她身上。
她偏偏靈活得很,身子一歪便躲開了。
然而那個枕頭卻實實在在打在突然闖進來的人身上。
那人不曾料到,身子挨了一下,渾身怔愣住。
良久后,才瞪圓了眼,顫顫巍巍喊了一聲:「太后?」
我大驚,猛地從床上坐起,屋外瞬間涌進烏泱泱一幫人。
他們紛紛拉著她,高聲勸道:「容妃,皇上不準任何人來此。您這般硬闖,被皇上知道了,定要受罰的!」
容妃,短短兩年時間,她竟從嬪升到了妃位。
想來也是,當初拿下傅鳴,她許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封一個妃位倒也值得。
只不過她還是和從前一樣,有些咋咋呼呼的。
若在從前,薛寧定是要來我面前訴苦水的。
許容音不顧那幫人的阻撓,緩緩往前走來。
蔻珠見狀擋在她面前,小刺猬似的渾身冒刺,說:「娘娘認錯人了吧!」
許容音揚著頭,有些居高臨下地望著我,良久,竟笑了出來,自嘲般的可笑。
她說:「我早該想到的,他那麼一個在意你,日日將你掛在嘴邊的人。怎麼在你死后都不曾落下一滴淚,我只當他是帝王無情,鐵石心腸,何曾想……」
「何曾想……」
她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
沉到我有些忍不住喊了她一聲:「容音。」
當初選秀時,我之所以相中她,有一半是因為她爹是兵部尚書的緣故。
還有一半則是因為,我瞧見當時她對龍椅之上的帝王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愛慕之意。
她才十六,眼里有著天底下最純最干凈的情愫,是我羨慕不已的。
那時我想,將來我走了,她定能守著齊榆,好好照顧他的。
可世事多無常,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以至于做出昨晚那般瘋狂的舉動。
我定要傷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