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昨晚還是我讓蔻珠留下的。
本以為有她在,齊榆萬萬不會對我做什麼,可我還是低估了他。
在那一刻,或許我們都昏了頭。
只是清醒過后,我無法原諒自己,明明那麼盡力躲他了,為什麼還會這樣?
如今我該怎麼面對薛寧?怎麼面對許容音?怎麼面對自己?怎麼面對他?
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多勇敢的女子,自意識到穿書后,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活下去。
所以我小心謹慎,不容許自己出一點錯。
明明我不喜歡這里,可我還是想再等等。
等齊榆徹徹底底掌握大權后,等柳如蕓離開京城后,等他有了妻兒后。
等一切都平定下來后,再獨自離開。
33.
然而我想好了一切,卻忽略了齊榆,忽略我與他之間的一點一滴。
從前他很愛來永壽宮,只要稍稍閑下來,就要來我身邊。
或批閱奏折,或讀書寫字,或同我說說閑話。
那時我只覺得這個小孩好愛粘著我啊!
可有一日,我在御花園里放紙鳶,他就坐在一旁的八角亭里讀書,時不時抬眼看我。
之后,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膝蓋重重砸在石頭上,血瞬間汩汩而出。
我嚇壞了,都還沒來得及喊人,身子便被打橫抱了起來。
他抱著我飛奔,見我疼得涌出淚,著急安慰道:「湘湘,別哭,有朕在你會有事的。」
那是他第一次喊我湘湘,明明是越矩之舉。
可我卻著了魔似的,揪著他的衣領,顫聲說:「齊榆,我好疼啊!」
你知道他有多著急嗎?他急得在永壽宮里來回踱步。
喊來太醫院所有太醫,就為了醫治膝蓋上那點小傷。
直到太醫說并無大礙后那張亂成一團的臉才松了下來。
再后來,朝政之事壓得他肩頭越來越沉。
他除了每日請安外,鮮少呆在我身邊了。
一開始我還不習慣,但日子久了,不習慣也成了習慣。
我的日子開始變得無聊,時常和蔻珠抱怨宮中無趣。
后來他得知后,連夜為我尋來戲班子,在永壽宮里搭臺唱戲。
唱的都是民間折子戲,我從未聽過,新鮮得很。
在那之后,他便時常搜羅天下各式各樣的折子戲。
送進我宮里,說是讓我挑挑,喜歡哪個,明日便叫戲班子唱。
他對我好,超出想象得好,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怕朝廷拿此說事。
我怕給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于是回絕了他的好。
與他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做皇帝,做大齊的天子。
34.
第二次出宮,其實我想好了的。
等柳如蕓帶我吃完那碗陽春面后就離開京城,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但還是被齊榆發現了,他派人來尋我,那麼大的陣仗,可不就是怕我跑了嘛。
再后來,中秋那晚,他喝醉來永壽宮質問我,問我還想走嗎?
我說不走,他不信,紅著眼頭一次對我動了怒。
我瞧著他,心里忽然難受得要命,我可以對所有人誠實,偏偏要對他撒謊。
我們之間始終隔著無法逾越的身份,而在這身份之下。
世人的看法,朝臣的非議,一切的一切,他可以無視,我卻做不到。
于是我想,此刻放手或許還來得及,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避著他,不見他。
但他總能找到辦法與我相見,直到昨日,那枚輕飄飄的吻落下后,終于讓一切塵埃落定了。
我必須離開了,離開皇宮,離開齊榆。
然而這不是件易事,自從上次出宮后,他便下令嚴守皇宮。
以防我再次出逃,如今我想靠近宮門都難了。
思及此,我的頭越來越疼,越來越沉,身子歪倒在被褥上,眼睛一閉就沉沉睡去。
我太累了,疲乏到一覺至天黑,竟一個夢也無。
睜眼時,燭燈亮堂得有些晃眼,我稍稍瞇起,又覺口干舌燥,便喊蔻珠,卻不得回應。
我只能自己下床,可人才剛剛坐起,就聽見屋外傳來一道焦急的腳步聲。
我循聲望去,只見齊榆大步走來。
他一身明黃,目光向我投來時,我瞧見他眼底的倦意,不作聲色。
他在珠簾后頓步,似不敢往前,「朕知道你不想見朕,但朕……還是擔心你。」
我掀被下床,緩緩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潤喉后,側目凝視他。
明明有無數的話想說,然而開口后只有一句:「哀家無事,皇上回吧!」
他腳步一動,欲踏進來,我眼皮驀地一跳,厲聲呵住他:「皇上!」
齊榆止步了,那雙撩起簾子的手也緩緩垂了下去,慢慢攥緊成拳,他靜默著。
良久后,平靜道:「昨日之事,是朕錯了,你要惱朕無話辯駁……」
他聲音低低的,連肩膀都低了下去,頹然盡顯。
我瞥開眼背過身,徒留一道身影給他,冷漠且疏離。
他亦不再多言,腳步聲漸行漸遠。
35.
如此我本該松一口氣的,可心里突然涌起酸澀之意,讓我有些不安起來。
不安什麼呢?我不想明白了。
之后的日子里,永壽宮從來沒有如此安靜過,沒人來請安了,即便是來也被我拒之門外。
永壽宮里的宮人被我遣散個干凈,獨獨留下蔻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