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依照祖制做完一切后,我便先回了宮。
可就在回宮途中,我遠遠瞧見棉花悠悠走在石板路上。
左右探著腦袋,似乎找不到回宮的路了。
我忙提著裙擺追上去,奈何頭上的釵飾太沉,便摘了下來塞進蔻珠的手里。
棉花聽見我的聲音,頓住爪子,回頭望向我。
我彎腰將它抱起,輕輕撫著它的毛發。
小聲道:「棉花啊棉花,這宮里你也待不下去了是不是?」
它仍舊睜著又大又圓的眼睛望著我,呆呆的,傻傻的。
我抱著它一步步往永壽宮走去,邊走邊說:「可是皇宮太大了,你怎麼走啊?」
皇上成婚后,每日來給我請安的又多了一人。
17.
薛寧宮規學得很快,每一步都叫我挑不出錯。
我想起剛當太后時,因學得慢被教習嬤嬤說了好幾次,多到數不清。
瞧她的樣子,估計非但沒挨過罵,還受過不少夸贊吧!
我覺得她挺厲害,便夸了她幾句。
誰知薛寧神色復雜地看著我,目光在我身上掃視一遍。
最后又落在棉花身上,我以為她喜歡棉花,就想給她摸摸。
可她下一秒就別開目光,起身打算告退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
只是覺得他們每日來請安煩得很,于是讓薛寧以后不用來了。
誰知她和齊榆一模一樣,拗得很,就連說辭都不變,非要同我請安不可。
沒法子,我只能繼續挨煩了。
不過自從薛寧入宮后,齊榆的請安倒是少了些。
時常拖人來傳話,變著理由說不來了。
煩人精少了一位,我開心得很,然而更開心的是,薛寧后來也慢慢不來了。
其實我知道他們夫妻倆感情一直不溫不火,齊榆又是個工作狂。
平日薛寧想見他一面都難,唯獨每日請安時能多看他幾眼。
可后來齊榆來得少了,她也就不想來了。
耳根子終于清靜許多,我又開始琢磨柳如蕓的事。
最近都沒怎麼打聽,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18.
于是有日我佯裝身子不適不見人,實則偷偷溜出宮見她去了。
還是按照上次的法子,我如愿見到柳如蕓,這次她不再練武了。
反而嫻靜起來,開始讀書寫字。
她寫字的不太行,歪歪扭扭,也就勉強能認出來。
我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后,抓起她的手一筆一筆教起她來。
待寫完后,我擱筆,抬眸看她,只見她神色復雜,眼中的困惑異常明顯。
我問她:「為何這麼看我?」
她蹙眉,指著那幾個字,問:「為何你與太后的字跡如此相似?難不成……」
我大驚,忙捂住她的嘴,目光瞥向門外。
見沒人后,才小聲說:「是,我就是薛湘湘,你可萬萬要替我保密啊!」
得知我真是太后,她滿臉震驚,呆滯地點點頭。
我這才松開她的嘴,可她卻驚訝得嘴都合不上。
我樂了,笑著說:「我雖是太后,可比你也年長不了幾歲。在這里,你就叫我湘湘吧。」
柳如蕓終于反應過來,身子不穩,險些往后倒去。
我下意識伸手,拉住她,又道:「我會吃人不成,你這麼怕我?」
她扶著桌沿站穩,大概覺得失態了,頓時要下跪行禮,被我攔住了。
「如蕓,這外頭可有什麼好玩的?」
我湊到她面前,做賊似的小聲問道:「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柳如蕓一愣,下跪的動作都一滯,抬眼看我。
片刻后,眼底盛起笑意,問:「太后以前在薛府時沒出府過?」
從前的薛湘湘當然出府過,但現在是我在占據這具身子。
那些雖有記憶,但遠比不上親眼見到的來得有意思。
于是我搖搖頭,說:「不曾。」
19.
柳如蕓很痛快地答應下來,當即拉著我上街。
穿梭在熱鬧的集市里,一會兒帶我瞧瞧這個,一會兒帶我嘗嘗那個。
實在讓我眼花繚亂,看不過來,但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開心。
后來逛累了,我想找地方歇會兒,她便帶我到一處攤販前,點了兩碗陽春面。
聽她說京城里沒有比這家還要好吃的陽春面了。
我望著長長的隊伍,不由摸了摸肚子,轉頭問她:「你有法子能快些吃到嗎?」
柳如蕓一臉正氣地回道:「哪能和百姓爭前后!」
說完大概覺得無禮了,又小聲對我說:「還請太后再忍一忍。」
我不說話,只是摸著咕咕作響的肚皮嘆了口氣。
忽然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步伐聲,我循聲望去,卻瞬間沉了臉色。
只見一眾羽衛護著一輛馬車緩緩前行,而為首之人騎著駿馬,目光沉沉向我望來。
我第一反應不是抗拒,而是轉身推著柳如蕓往人群深處走去。
一邊走,一邊告訴她:「你萬萬不能回頭,往前走。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待太陽西沉再回府。」
她不解,問:「出了何事?」
我來不及多解釋,只是看著她最后說了一句:「你記得那封信里的話。無論遇上傅鳴還是皇上,千萬要躲得遠遠的。」
說完,我用力將她往前一推,她瞬間淹沒進人潮中。
只聽她高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湘湘!」
做太后五年,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喊我,心里怪舒服的。
我轉身往回走,直到與那支隊伍相遇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