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下尸骨如山,也永遠打不倒她。
柳如蕓或許就是為沙場而生,卻因女子身份,禁錮在皇城腳下。
12.
「奴婢奉太后之命,想問柳小姐幾句話。」
「如蕓恭聽。」
「近幾日可有見過誰?」
她有些疑惑,眉頭微蹙,思索片刻后,答:「不曾見過旁人。」
「聽聞攝政王多次拜訪威遠將軍,柳小姐也不曾見過嗎?」
她淡笑道:「家父商談政事,我萬萬是不會前去打擾的。」
我終于放下心來,也不端著了,從懷里掏出我寫給她的信。
輕聲道:「這是太后交于你的,還請柳小姐務必按上面所言行事。」
柳如蕓仍是不解,接過信后,問:「太后娘娘為何會問起臣女?」
我淺笑對她道:「她知道你有一身抱負,此生不愿甘于京城之中。大漠御敵才是你心中所想,便愿意圓你的夢。只不過,你萬萬要按信中所言小心行事。」
柳如蕓大驚,捏著信的手微微發顫。
我見此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可走出幾步后,我聽見她顫聲說:「柳如蕓謝過太后。」
13.
那封信里,我寫得很直白,叫她有機會便逃出京城。
即便離不開也不要與傅鳴相見,更不要見到皇上,唯有如此她才能如愿。
信里還夾著枚令牌,是我剛坐上太后之位向皇帝求來的。
聲稱萬一將來做錯事,希望皇帝能免我死罪。
他倒也大方,二話不說便給了我。
若柳如蕓將來仍逃不出這宿命,拿著這牌子起碼還有離開的機會。
回到皇宮時,我坐在門檻上望著西沉的天發起呆。
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這麼做是為什麼,明明我與柳如蕓素不相識。
僅僅因為知道她的一生不如意,便想盡辦法成全她。
可我自己呢?平白無故穿到這個世界里。
自己都沒活明白,就想著幫人了,是不是太傻了點?
五年里,我坐在太后之位,享盡榮華富貴。
日子雖平淡,但好歹無病無災,也算不錯了。
可越是如此,我心里就越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皇宮的日子過久了,就有些厭了。
今日出宮一趟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熱鬧,有多稀奇。
心底蒙塵已久的種子好像瞬間開了花。
我有些不想待在宮里了,想出去看看,這太后做得挺沒勁的。
14.
齊榆又來請安了。
這次他抱來只貓,全身雪白,像朵軟軟的棉花似的。
兩只眼睛一黃一藍,轉悠起來,漂亮極了。
他說是西域進貢的,見著可愛便送來給我養。
我抱在懷里,小心摸著它的毛發,給它取名叫棉花。
我最不會起名了,沒穿過來前家里也養過一只貓。
全身灰白,肉嘟嘟的,我管它叫阿灰,如今我穿過來,也不知它怎麼樣了。
想到這,我不禁觸景傷情起來,垂著頭,默默落下淚。
齊榆眼尖,發現我哭了,便問:「母后怎麼哭了?」
我悄悄拭淚,沒答他的話,一個勁逗棉花玩。
本以為齊榆還是跟從前一樣,請了安后便走的。
這次卻意外留下來,說要用了晚膳再回宮。
我心里有些悶,本來晚膳都不打算吃的。
聽他如此說,也不好拂他的面,便應了下來。
其間,齊榆不曾說話,食不言寢不語。
他遵守得很,倒是我沒一點規矩,一邊吃,一邊逗貓。
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知是我逗貓,還是貓逗我。
飯后,齊榆擦了擦嘴角,目光沉沉地望著我,良久才開口:「母后很少笑。」
我一時有些愣神,但也佯裝沒聽見,轉頭讓蔻珠去給棉花做個窩。
齊榆又說:「深宮五年,母后可有想過走?」
這下我再也裝不住,抱著棉花不動。
側首回望著齊榆,燭火搖曳,橙黃的光打在他臉上。
落在他眼睛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涌起,我分辨不清,很快低下頭去。
「不曾。」我撒謊了。
齊榆緩緩起身,走到我身側,雙手搭在我的肩上。
徐徐道:「深宮雖寂寥,但兒臣還請母后再等等。」
等什麼呢?
我有些奇怪,有些不理解,可當我想問他時。
肩上的手已松開,齊榆的腳步聲緩緩離去。
15.
大齊的皇后定了下來,是薛家小女兒,薛寧,我妹妹。
薛家人聽聞要選皇后,三番幾次遞信給我,叫我一定要讓薛寧坐上后位。
我不想的,當皇后有什麼意思呢?
除了這個名頭好聽外,給薛家帶來榮耀外,最后苦的還是薛寧自己。
于是,我駁了薛家的意思,胡謅個理由在初選時便將薛寧篩了下去。
誰知道最后薛寧還是坐上了后位。
我不知道薛家用了什麼法子,但我想還是得親口問薛寧她愿不愿意的。
于是在終選時,我對她說:「后宮沒有你想得光鮮亮麗。一旦應了下來,你此生便是葬送火海了,薛寧,你要想清楚。」
可薛寧是怎麼說的。
她嗤笑一聲,說:「太后將我從名冊里篩除,是怕我搶了太后的風頭嗎?畢竟現在為薛家帶來光耀的不只是太后一人,我薛寧絕不后悔!」
我不語,深深看了她幾眼后,轉身離開。
16.
冊封大典那日,天格外清,日頭格外耀眼。
我俯視著臺階上緩緩而上的二人,一位清朗俊逸,一位顧盼生輝,倒是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