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眼前的李長安，陷入了沉思。

誠然，他是有點兒英年早禿。

但他是蕭祁年十六歲那年從大街上撿來的，撿來后，就成天地跟蕭祁年一起作死。不夸張地說，蕭祁年上房，李長安搬梯。

兩人好得跟有一腿似的。

我以前實在閑來無事，怕他倆一起把自己作死了，就薅著李長安教過他一點兒法術，讓他看著點兒祁年。

他倒也聰明，一點就通。

故而，李長安算我半個徒弟。

我過幾個月拍屁股走人后，若蕭祁年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興許還能幫得上忙。

蕭祁年蹙眉：「他頭上碩大的九個戒疤你是看不見嗎？還只是有點禿，你行行好，逼和尚還俗，小心被佛主追殺！」

我心說：那不是你自己作死，說護國寺少了個主持，讓人去的嘛。

蕭祁年：「且，他幫什麼忙？幫忙超度朕嗎？」

我莫名地心虛：「皇上，倒也不用如此詛咒自己哈。」

蕭祁年卻是越說越氣：「再說你就算要找個和尚敷衍皇叔交給你的任務，也找個顏值稍微高點兒的，行嗎？」

李長安輕咳了一聲：「皇上、國師大人，臣這廂建議，說人壞話的時候，還是背著說得好。」

蕭祁年又看了眼他，果斷地轉身，背對了他，繼續說：「你看看他那身袈裟，最少一個月沒洗了，左右袖口還不對稱。眼睛也是，一只大一只小，朕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要瞎了……」

李長安：……

很好，只有李長安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

終于，在蕭祁年又叨叨了一刻鐘后，李長安受不得這氣。

拂袖而去。

若不是鑒于蕭祁年的帝王身份以及蕭祁年常年這般損他習慣了，估摸還想將手上的佛珠扔蕭祁年臉上。

8

李長安走后，我長嘆了口氣，道：「皇上，你別為難我。」

蕭祁年嘴角抽了抽：「謝畫蘅，你說這話的時候，摸過自己的良心嗎？」

我倒是想摸一摸來著，可惜，妖雖能化出人形，卻長不出人心。

沒關系，我會強詞奪理。

我理不直氣也壯：「我做大梁國師三百年，就屬你這個皇帝最難伺候，信不信我找個沒人的角落揍你一頓。」

蕭祁年看了眼上書房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

用眼神鄙視了我，仿佛在說：你給朕找找，這皇宮，有沒人的角落嗎？

也是。

蕭睿光將皇宮的守衛，做得堪比天牢了。

尤其是蕭祁年自十八歲那年，出宮一次，遭遇刺殺險些殞命后，蕭睿光便不準他再踏出宮門半步了。

還連我一起防備了，皇宮內，被蕭睿光鋪滿了扼殺石，一種專門用來克制我們這類妖物法術的靈石。

若要強行地開干，扼殺石還會將法術反噬在妖類身上。

故而，我的法術在這宮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蕭祁年鄙視著鄙視著，突然眸子轉了幾圈，道：「朕倒是知道，哪里沒人？」

我：？

就說他變態吧。

這找打的請求是個正常人能提出來的嗎？

蕭祁年今日卻是鐵了心地要挨一頓打，跟我「吧吧」了半天，讓我帶他出宮找個沒人角落揍他。

我拒絕帶他出宮。

萬一再出個什麼意外，蕭睿光那殺神絕對會第一個捏死我。離七月只剩下最后一個多月了，我才不給自己找事。

我拒絕的話剛說出口，蕭祁年忽而伸手拉住了我的袖子，晃了晃，頗可憐道：「謝畫蘅，朕都兩年沒出宮了。

」

我：……

蕭祁年別的沒有，勝在生了張妖孽的臉。

唇紅齒白，鳳眼狹長。

加上身體不好，常年蒼白著一張臉，十分符合現下大梁流行的審美。這麼一張臉，帶著點兒可憐地求大梁任何人，大梁任何人都拒絕不了。

但我是誰，我可是不受人類美色誘惑的妖。

我冷漠道：「別色誘，別扮可憐，我不吃這套。」

蕭祁年：……

9

一個時辰后，欽天閣后山。

蕭祁年坐在一片梨樹下品茶，邊品茶邊感嘆：「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嘛，那層層宮闕，壓制了朕受損的靈魂。」

七喜看著裝逼的蕭祁年，問我：「國師大人，說好不受人類美色誘惑呢，打臉不？」

我扯了扯嘴角：「我一只妖，要什麼臉。」

七喜：……

我利用完她，翻臉打發她：「再不走，攝政王若是知道，是你伙同我一起把皇上給劫出宮的，后果……」

后面的話尚未說出口，七喜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給自己找借口：「屬下今日幫國師大人守著為皇上新煉制丹藥的丹爐，可哪里都沒有去。」

我朝著她的背影「嘖」了一聲。

我沒說，我不是受了蕭祁年的美色所惑，我只是受了他那張跟我故人一模一樣的皮囊所惑。

10

七喜走后，我斜靠在一棵梨樹上看蕭祁年品茶。

望著他那張跟蕭歲寒一模一樣的臉，倏讓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蕭歲寒在世時，也喜歡這片梨樹林。

他被后宮和前朝的事兒攪得心煩時，便會來我欽天閣的后山，喝點兒小酒。但我那時頂煩他來欽天閣，因為他酒品不好，喝點兒酒就喜歡跟我啰里吧嗦。

從制衡朝堂講到人生無常，再從天地鴻蒙講到人性本惡，比我這個滿嘴跑馬的國師還會「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