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但不想把家庭生活也過成生意場上的利益分配,我也想要一個能容納我大笑和大哭的港灣。
于是我答應了,盡管母親說她母親因為抑郁癥去世,她自己也過于安靜了些。
「沒事兒」,我說,「我也安靜,我喜歡安靜。」
就這樣,我二十五歲那年,寧瀟二十二歲,我娶了寧瀟。
結婚前夜,我是緊張的,我想那個小姑娘也緊張吧。她那麼想要嫁給我。
我突然想去看看她,看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樣這麼緊張和羞澀。
畢竟結婚可是她提出來的。
等我到了她租住的小區,卻看到她在樓底下守著火盆,燒著紙錢。
她的臉紅紅的,看上去好像還喝了酒,守在她身邊的保姆沖我擺擺手,我想了想,卻走近了。
她的眼睛里有一汪汪水,亮亮的,鼻子尖兒也紅紅的。
看到我,她忽地一笑,露出了好看的梨渦兒。
我忍不住拿手去戳那個梨渦兒。
這是我十年前就想干的事了,心里盛滿了柔情。
她突然抱住我,哭得很大聲,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
然后我聽到她迷迷糊糊地說:「宋瑜,我好想你,我食言了,我馬上要嫁給別人了。」
我的心像被扔進了冰天雪地里。
婚禮那天,我看得出她的目光都在她堂姐那里。
她堂姐寧鴛越失落,她越開心。
她的堂姐我知道,和我念同一間學校,我也曾聽過我的同學們說寧鴛喜歡我。
很奇怪,都是寧家人,寧鴛很乏味,寧瀟卻那麼與眾不同。
婚禮結束的時候,她已經喝醉了。
送她到床上睡下,我怕像昨天那樣聽到她嘴里說出別的男人的名字,逃出了臥室,睡在書房。
我母親顯得憂心忡忡,第二日就來看我,怕這個姑娘鬧出什麼出格的事。
我想聰明一點的人都感覺到了,她身上有一種不管不顧的凜然感,我非常確信她會做一些令別人意想不到的事。
我跟她確實不熟,都不知道她心里還藏著另一個男人。
但是她說:「她會做好一個妻子應該做的。」
這是一個好事,我忽略了她把婚姻認為是「共贏」。在這場婚姻里,我只想看到我想看到的。
而我也不受控制地,在她站在我面前歪頭看我時心跳如鼓擂。
某天我路過一個員工的工位,看到她在看一檔情感類節目,彈幕上有一句話:「愛情令人盲目。」
我心下了然。既然一開始就瞎了,我不介意更瞎一點。
我忽略了她在 C 國房子的院子里種的瓜果蔬菜,也忽略了她在一年里的某些日子里明顯的情緒低落。
我甚至假裝沒看過她在書房里藏著的那本筆記本——里面記載著長大后,他們可以去旅行,可以找一個地方修一棟房子圍一個園子種月季,種菜,過田園牧歌般的生活。
他比我早認識她,但最后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我。
有時候在夜里醒來,我看著她的睡顏,總會在心里為自己打氣:總有一天,這個人心里會有我的。
我不知道她跟寧鴛發生過什麼沖突,但寧鴛在的時候,她顯然更愿意表演和我親熱。
表演多了,也會成真吧,我想。
所以寧鴛去 C 國出差,特意找上我,說想跟我去看她時,我沒做過多的考慮就同意了。
我愿意她跟我多親密一點,哪怕是演的也好。
那天她下樓時看到我和寧鴛坐在一起吃飯,眼睛里盛滿了怒意,我愿意相信她在生氣,而生氣,是因為吃醋。甚至前一天晚上不讓我碰她都是因為吃醋。
但我不喜歡她為了氣寧鴛說出的那些話——我不會和她離婚。
其實我們很合得來,她很忙,我也忙;她安靜,我也安靜;她愛看書,我也愛看書;她喜歡肖邦,我也喜歡肖邦。
甚至我們在床上也合得來。
她在床上眼神迷離的時候,我就想,她心里是有我的吧。
看她手里拿著那株死掉了的月季坐在園子邊上時,我的心都碎了。
太陽落在她身后,像要把她給壓垮了。
我知道她又在想那個人。
我拉她起來,她卻求我幫忙。那是她第一次開口求我,雖然以交換的名義。
事實上,她不說,我也不會對寧家施以援手。
寧家人大多貪得無厭,不守規則,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我也逐步在和寧家進行切割。
聽到她愿意回國的時候,我是欣喜的,當初就是不想讓她和寧家人有過多接觸,我把她安頓在了 C 國。
那是她頭一回表達了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愿,不管出于什麼樣的目的,我只愿意相信我看到的。
在飛機上,看著吃了安眠藥的她靠著我睡得香甜,我內心無比踏實。好像只有她睡著的時候,我才能端詳她,愛著她。
一旦她醒來,我就要開始「盲目」。
我在賭。
后來我才發現,她也在賭。
她去醫院查了寧如海的資料,重新和寧家人走得近。
寧如海患了骨癌,她就去研究癌癥靶向標藥。
沒多久,我就聽說寧如海對杜冷丁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