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過頭。

臉上所有精密計算過的笑容，疏遠的冷清，以及毫無情感般的冰冷都徹底消失。

留下的，只有他隱藏至深的一面——狂妄自大的瘋子。

我停下動作。

「不然呢？你要做什麼？」

趙若鴟陰沉沉地看著我，眼神飛快地變化著。

直到我收拾好行李，與趙若鴟擦肩而過時，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和你相親的，是你上次在便利店碰到的人？」

我揚眉。

沒想到趙若鴟短短一瞥，就察覺到了我和汪承英之間的熟稔。

我收起神情，搖頭：「任何一個人，若鴟，那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但不是你。」

9

我離開后，和趙若鴟斷了聯系。

揭下面具后的我，難得輕松了一些，我自己租了一個房子，開始收拾新家。

期間過了很久，久到就連本來篤定的我都開始懷疑，趙若鴟是不是真的沒有上鉤？

不過最終，他還是上鉤了。

我在夜店再次見到了趙若鴟。

只不過這一次，前呼后擁，眾星捧月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我倚靠在卡座上，慵懶地看著面前五光十色的燈球，耳廓嘈雜一片，別人剛和我道了姓名，我轉頭就忘。

忽然，我的肩膀一痛。

有人猛地攜起我，將我往外拉。

我扭頭，看到了趙若鴟摻雜著紅色血絲的一雙眼睛。

我們兩個像是相互拽著，腳下打架的笨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門口。

他歪過臉來看我，像是看一個仇人，又像是看一個愛人。

眼睛珠子就這樣隨著他的情緒一明一暗，像是跳動的火焰。

趙若鴟抓緊我的手腕，不許我逃，但是實際上，我也壓根沒有任何逃的動作，我只是定定站在原地，像看一個故人一樣看著他。

于是，趙若鴟疑惑了。

他瞇起眼，低聲道：「你玩我？」

我嘆了口氣，然后毫不猶豫地摟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久別重逢的吻，更加兇猛，更加火辣。

「我沒有，愛你我是認真的，只不過，若鴟，我熬不住了。」

我的聲音摻雜著隱忍和惆悵：「我今天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搭過話，因為即便我熬不住了，我還是愛著你，只愛你。」

他皺起的眉慢慢松懈，然后閉住眼，將手從褲兜中伸了出來，回抱住我，頭一次給予了回應。

像是被喂飽的野獸一樣，趙若鴟饜足時，難得露出幾分真心。

他的手指描摹著我的眉眼，呢喃道：「我就相信你這一次。所以不要騙我，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又回到了趙若鴟的房子。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面容陌生的女人，只有雜亂的酒瓶和香煙。

他的手掌一直緊緊按在我的背后，帶了點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危機感，像是生怕我下一秒就又要跑了似的。

我柔聲安慰道：「若鴟，為了你，我死都可以。」

趙若鴟神色有些動容，他低下頭，藏住這軟弱的表情。

我與趙若鴟的關系仿若新生。

我們就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做遍了普通的事情。

過圣誕節的時候，我們擠在亂嚷嚷的人群中，排隊買情侶限定套餐。

趙若鴟在一干不耐煩和低頭玩手機的男孩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在外人面前堪稱良配，皮相清秀，性子文雅。右手手臂上掛著我的大衣和他的外套，身上一件米色襯衫，袖口挽到了手肘。

我伸手摸了摸趙若鴟的小臂：「不冷嗎？」

趙若鴟搖頭，身子朝我這邊靠了靠，我便妥帖地用手掌環住他的手臂：「給你暖暖。」

他哼笑了一聲。

我問：「怎麼了？」

趙若鴟又搖頭，幾秒后，才安靜地看著我，眼神有疑惑，又有試探：「我只是覺得很驚訝，驚訝世界上真的還有人會這麼愛我。」

我道：「還？那就是之前也有咯。」

趙若鴟瞇著眼回憶，他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最終還是俯身說了：「我母親，她之前也很愛我。」

「現在呢？」

「死了。」趙若鴟淡淡道。

我想了想，說道：「那我以后更愛你，給你兩份愛。」

趙若鴟勾著嘴角，用手虛掐我的脖子：「你是想做我媽吧？」

他果然忘了形，真的放下了戒備，開始和我開玩笑了。

10

我與趙若鴟度過了一個綿長的冬天。

我們像是在冬眠中蘇醒的兩只小獸，孤獨安靜的冬日里，只能和對方陪伴。

我們不怎麼去夜店了，更多的時候，是在家里喝酒。

趙若鴟酒量很淺，喝完不上臉，但我還是察覺出他的醉態，逼著他躺在沙發上，給他揉太陽穴。

「不好好揉的話，明天醒了會頭疼的。」我叮囑。

趙若鴟閉著眼，淺笑：「你越來越像我媽了。」

我笑著問：「若鴟，那你講講她吧，好不好？」

趙若鴟安靜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媽也會煲湯給我喝，會擔心我明天是不是和哪個小孩鬼混，她控制欲很強……但是也情有可原。」

他睜開眼，烏黑的瞳孔有點淡淡濕潤，他的指腹摸到我的顴骨，然后輕聲說：「燃犀，你知道嗎？我其實是私生子。」

「我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人高高在上，比如我那位當名企老總的父親，有人低入塵埃，比如我始終沒有得到豪門承認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