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一枚遙控器。
我想也不想,轉身撲到時淮序身上,緊緊抱住他。
「桑寧!」
時淮序怒喝一聲,下一刻,砰!
伴隨著窗玻璃破碎的脆響,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嗡嗡嗡……
耳鳴的銳響像一根針,不斷刺激著我的大腦。
眼前,是時淮序毫無血色的臉,正在對著我說什麼。
我仿佛感受到自己被炸成了碎片。
渾身都是麻的,沒有力氣。
可是跟他死在一起,我一點都不怕……
不怕嗎?
為什麼我在哭呢?
失聰只是短暫的一瞬,下一秒,烏泱泱的喊聲像一顆原子彈,猛地灌進耳朵。
「嫌疑人已擊斃!尸體發現位置:廢舊廠房二樓。」
「一小隊報告,引爆裝置完好,確認人質安全。」
「現場未發現其余可疑爆炸物。」
「火情兇猛,通知相關人員攜人質盡快撤離!」
我被人架著,離開時,回頭,看見宋衍背對著我,躺在地上。
死了。
一只手蓋在我的眼睛上。
冰冷的空氣驅散了鼻腔里的煙塵味。
警笛聲此起彼伏。
紅藍光交錯,映著半落到夕陽。
我腿一軟,跪在了雪地里,抖成一團。
俞晚罵罵咧咧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宛若天籟。
「……都踏馬的 21 世紀法治社會,掃黃打黑都不知道幾波了,還玩炸藥呢!一個兩個的法外之徒,都給你們關進去,判無期,判死刑,一槍子兒給你丫的崩的媽都不認。哥,都抓了,別放過他們!」
「行了,你去看看桑寧,剩下的交給我們處理。」
俞晚一眼就發現了跪在雪地里的我,嚎了一嗓子,「桑寧,起來,你有孩子了,別滿地亂爬。」
旁邊正在配合警察拆彈的時淮序,突然一僵,扭頭死死盯住我。
不等俞晚走到跟前,他脫掉了皮夾克,二話不說,抱起還在跟閨蜜說話我,面無表情地往車里走。
「哎、哎,你什麼人啊,怎麼招呼都不打一個——」
砰!
車門聲隔絕了俞晚的抗議。
他把我塞進后座,自己也坐進來,陰沉沉地盯著我。
我突然有點害怕,往角落里縮了縮,「你別這樣,我、我害怕——」
「知道害怕還敢撲過來!你以為是玩臥倒游戲呢!」
短暫的沉默后,他劈頭蓋臉一頓罵。
時淮序從來沒用這樣嚴厲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眼淚當即就出來了。
「炸彈是在我身上的!」他氣狠了,頭上青筋都憋出來了,「萬一宋衍摁下去了,怎麼辦?」
見他還要開口,我閉著眼往他懷里一倒,「糟了,我嚇暈了。」
時淮序一噎,深吸一口氣,憋得額頭的青筋嘣嘣直跳。
他突然把我抱得緊緊的,此時,我才察覺到,他的雙手竟然在抖。
「對不起……」
「剛才是我語氣不好。」
他搓亂了我的頭發,蹭著,盡力壓平語氣,
「我本來,是想從窗戶跳出去的,這樣哪怕狙擊手不成功,爆炸了,也不會傷到你。可是你為什麼要沖過來抱住我呢?以前從來沒見你有那麼大的力氣。」
「我沒想那麼多。以前看電視,有炸彈就臥倒,我總不能,抱著宋衍吧……」
「你——」時淮序一時失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萬幸,我們都還活著。
「你傷口都包扎好了嗎?」我問。
「嗯。」
「我不信,給我看看。」
「寧寧,」他哭笑不得,「在大腿根呢。」
我悶頭就扒他褲子,「都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麼?」
俞晚的聲音隔著玻璃悶悶地透過來,「……對,是,我懷疑我朋友被家暴了,她男人把她擄走的,你在婦聯的那個朋友管是吧?」
她說著,一把拉開車門。
光線傾瀉進來。
我跪在時淮序大腿兩側,手放在他的腰帶上,解了一半。
俞晚舉著電話,面無表情地跟我們對視了三秒,突然關上門。
「對了,狗被虐了,你們管嗎?不找婦聯了,找動物保護協會……」
12
我和時淮序補辦婚禮的時候,俞晚坐在了主桌。
她似乎沒吃幾個菜。
敬酒敬到跟前,時淮序溫文爾雅地說道:「以前總聽寧寧說起你,她說如果二婚還是我,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被他一雙探究的目光盯著,她想起當時都豪言壯語:「如果二婚還是他,我倒立吃屎。」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
相顧無言。
我就是順嘴一提,誰知道時淮序的記性這麼好。
俞晚笑笑,舉起酒杯,「那個,都過去了,我提一個,就……就祝你倆,百年好合吧!」
時淮序微微一笑,「謝謝。」
敬完酒,我小步跟在時淮序屁股后面,碎碎念,「都是過去的事,你提那個干什麼?」
他笑道:「我好奇啊。」
「真好奇?」
「嗯。」
我猶豫半天,突然咧嘴一笑,「你趴過來,我偷偷跟你說。」
我抱著他嘀嘀咕咕一陣耳語。
時淮序俊眉一展,眉眼間逸出些許笑意。
我笑得肚子痛,「你說她要是真這麼干了,還拉著我一起吃,怎麼辦?時總,您臉還要不要了哈哈哈哈哈……」
整個大廳都回蕩著我歡快的笑聲。
時淮序就這麼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
婚宴結束,賓客可以在海邊的度假村自行游玩。
傍晚,我脫掉了婚紗,穿上寬松的衣服,扣著一頂毛邊兒遮陽帽,被時淮序牽著,蹦蹦跳跳地踩在沙灘上。
「以前,你總說要陪我來海邊的,一直沒來。
」
「以前,是指——」
「哦!就是 38 歲的你。」我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