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麼?」
「你連續加了幾天班,我不放心,總得看到你回來才行。」
可我都回來一個小時了,他也還是沒走。
也許這些天他都是這麼等的。
我心底五味雜陳,讓了讓身子:「你進來吧。」
他多看了我兩眼,打開手機照明。
「我看整棟樓都黑了。」
「嗯。」
「什麼時候來電?」
「可能要一個小時。」
顧逍進屋後,幫我把手機找到了。
屋裡只有茶幾上手機發出的光,我坐在沙發一角,在片刻的安靜後,說道:「周希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
複述之後,我看向他:「為什麼是報應?」
他攥著手指,像是煙癮犯了。
「剛和周希在一起的那個寒假,她爸媽邀請我去她家吃了頓飯。之後周希告訴我,她爸媽對我印象很不錯。
「我信了。
「但也知道她家庭情況不錯,自己得更努力才能給她最好的,所以平時能順著她的,我很少會說不。」
兀地,他嗤笑了一聲,繼續說:「大四那年我因為忙起來,跟周希處得並不愉快。可心裡還是想著,只要熬過去就好了,靠著這口氣,還是咬牙撐了下來。」
我聽得心口漏風。
突然有些明白他不向我言明的道理。
這種話聽上去的鋒利程度不亞于刀子,從他口中說出比周希的旁敲側擊疼痛更甚。
他過去當真是對她太好了。
所以才不敢同我說明吧。
哪怕我已經知道前因後果,這會兒還是想哭。
「她爸媽跟你說了什麼?」
「大致內容記不清了,不外乎就是我配不上周希,讓我別再纏著她,大家好聚好散。
「我當時不信邪,非要周希聽我親口說。但那時候周希已經失聯一個星期了。
很顯然,她並不願意見我。可能是因為賭氣,這可能是因為她默許了她爸媽的行為。
「但真正讓我放棄的,是她爸媽看不上我媽,而她沒有為我說話,哪怕一句都好。」
「她說她沒過多久就找你複合了,但你沒答應。」
「是。也就是那一天我才覺得,她跟她爸媽還挺像的。」
高高在上,將人的尊嚴踩在地上的樣子。
「我那會兒二十出頭,太年輕,最經不起激,發誓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
「前段時間我找她爸媽見面,把他們當年說的話如數奉還。說實話,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報復的快感。
「但快感退去,心裡又空落落的,突然不明白自己做的這些意義何在。」
我乾巴巴地說:「怎麼會沒有意義……」
「當初自尊心作祟,我年輕氣盛,誇了海口,什麼都敢想。出了社會才發現這東西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打他們的臉而努力,那我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你,為了我們。
「是我本末倒置了。把那些不足為道的嘲諷看得太重,沒日沒夜地工作,反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沙發很小,顧逍幾乎是一傾身,人就坐到了我身邊。
他握住我的手。
語氣認真:「水水,對不起。」
我看著他靠近的臉,沒有後退。
我說:「我沒有你果斷,可能做不到那麼清醒,這事在我心裡留了疙瘩,我估計——」
我估計翻不了篇。那樣也不介意嗎?
但他沒讓我繼續說下去。
「給我個機會。」
他摸上我的臉,手心異常火熱。
「可我不知道……」
「那就慢慢來。」
隨後我就被堵住了嘴唇。
那晚顧逍沒走。
電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忘了,客廳複亮的燈開了一整晚,臥室裡卻始終漆黑一片,偶爾傳出呢喃。
但我迷糊了,也忘了他又跟我說了什麼。
大概是情話吧。
我背對著他,睡了這些天來最好的一覺。
(完)
番外
不知不覺,元旦近在眼前。
還記得去年跨年,我和顧逍一塊在酒店看煙花,因為情侶套餐,屋裡還備有紅酒和甜點。
那天我不太正經,他也不太正經。
到如今,我和他的關係不復從前,不明不白,理都理不清。
說是情侶,卻回不到過去的甜蜜。
我已經搬了出來,他三天兩頭就往我這兒跑,想要留宿,還得賣個可憐。
說是 Sexpartner,倒也沒見有他那般上心的伴侶。
噓寒問暖,樣樣不落,比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連陪我的時間都多了。
他不再追問我和好的事,只是悶頭「補償」,也不索取,好像真的可以不在乎所謂的「名分」。
可我知道他心裡是在乎的。
前些日子同學聚餐,我隻身前往。他們認為我是單身,而我解釋不清,便開始有人起哄我和當年的班長。
結束後班長送我回家,被顧逍看到。
他繃著一張臉,想發作而不能,硬生生忍下來,跟我上樓後,給我煮醒酒湯。
我讓他走,他藉口照顧我留下,夜裡卻照顧進了我的被窩,還死死壓著我,末了又抱緊我,聲音低微,像在夢囈。
「你能不能別看別人,再看一看我?」
自周希離開,三個月了,那晚是他第一次裝不下去大度,向我坦白自己真正的需求。
我悵然若失。
心裡當然知道他的不安。我一天不表態,他一天不舒心,可他又不敢問,生怕我開口就是拒絕,兜兜轉轉,早已變成閉環。
良久,我轉身看他。
他已經睡著了。
我這公寓離他的公司可不近,天天這麼走東跑西,又不是鋼筋鐵骨,怎麼會不累呢?